秦蓁闻言，笑了：“呵。”
那个笑转瞬即逝，就连喉咙里那个短促的笑音，听起来也是讽刺十足。
叶夫人见两人没有见面就打起来，已经在心里谢天谢地。
此时见表面的寒暄已经做到，于是连忙又温柔且热情地招呼着秦蓁道：
“你爹爹也很是想你，他就是面冷心热，不会说话，你别和他计较，阿娘帮你骂他。”
这种瞎话，也就只有叶夫人能够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了。
秦蓁又不搭话了。
她只是偏头看向了一边的假山。
这山，不是普通的石头造景。
石头，唤作玉砂石。
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好看，并且昂贵。
而美丽昂贵的废物，从来都是身份的证明。
所以，向来只有颇有名望、有钱有闲的修仙世家，才喜欢用这玩意儿造景，并且故意摆放在院子最显眼的地方。
“这是怎么了？可是喜欢这东西？”
叶夫人顺着秦蓁的视线，也看向了那座玉砂山。
秦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稍稍眯了眯眼睛。
这个表情，可不太像是喜欢的样子。
叶夫人一时间有些摸不准，秦蓁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蓁现在厉害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她发现自己已经看不透她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看不透，让她心里其实对秦蓁热切不起来。
但她很清楚，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现在叶家需要秦蓁，就算秦蓁喜欢天上的月亮，她也得想办法给摘下来。
玉砂石虽然昂贵，但他们也给的起。
叶夫人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表现。
但是，有记性比较好的人忽然变了脸色。
她的眼神里有些惶恐，趁着秦蓁没注意，便连忙上前悄悄扯了扯叶夫人的袖子。
“做什么？”
叶夫人有些不悦。
可那人此时也根本顾不上这些，赶紧小声地提醒了一句：“腿。”
腿？
什么腿？
叶夫人一时间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但她还没蠢到觉得在这个时候，别人还有空和她说些有的没的。
所以，这个腿必然有关秦蓁。
其他好几人此时也都反应了过来，一时间刚刚还热闹的众人，此时面色都一片煞白。
叶夫人知道，这个神色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因为那座玉砂假山，秦蓁身上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
叶夫人努力地回忆着，终于她的脸色也和其他人一般，毫无血色了。
她想起来了！
她全想起来了！
当时她以为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想起来简直要命。
当年叶真在假山附近玩耍时，不小心撞坏了这假山一角。
虽然只是拳头大的一块，放在平日，仗着叶麟对他这个儿子的宠爱，兴许只是责骂两句，也就算了。
可偏偏那一天，正好赶上叶麟盛怒。
因为在宴会上被其他世家嘲笑叶家大不如前，而他这个家主更是不堪重任以后，叶麟……破防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家丈夫那般恐怖的样子。
光是那一天，叶家就打死了好几个在正院伺候的丫鬟，而那些丫鬟甚至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说错了，便是错了。”
这是叶麟常说的话。
也是他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上位者，说太阳是方的，底下的人都得想办法把圆的说成方的。
所以，叶真怕了。
他去求了母亲。
而叶夫人则轻轻的拥抱了他，告诉他：“不用担心，若你父亲问起，你什么都不用说，阿娘会帮你处理好。”
而叶夫人当时处理的结果就是——
“是秦蓁淘气撞坏了。”
这是在叶麟问起来的时候，叶夫人的回答。
而这句话的后果就是，五岁的秦蓁差点被叶麟打死。
拇指粗的紫金鞭，打得秦蓁皮开肉绽。
无论她怎么解释那并不是自己做的，叶麟都只觉得那是她狡辩、不服管教。
所以，那一顿教训，持续了很久。
期间秦蓁多次向她求助：“阿娘，救我。”
她虽然心疼，却也只敢当做听不见。
最后奄奄一息的秦蓁，被叶麟关在了阁楼之上，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
叶夫人本想送些伤药和吃食过去，安慰秦蓁一番，但却被叶真给劝住了。
“父亲生这么大气，阿娘还是不要去触他霉头了。”
于是，哪怕于心不忍，她也只能狠下心来不管这个孩子。
到后面叶真忽然高烧，她心里担心得厉害，只能日夜守着。
一忙起来，她就将小小的秦蓁抛在了脑后。
以至于被饿了三天，又满身鞭伤的秦蓁，为了活命，本能地从阁楼上小小的窗口钻出，一跃而下 摔断了腿。
可这并没有换来叶麟的心软，反而让他更加厌恶秦蓁。
因为，这是对他这个父亲、这个家主明目张胆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