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景星沉默了很久很久,终是叹气应了一句。
景德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景星。
过了很久,久到景星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景德终于再次开了口。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你抢走了我的东西。”
“我抢走了……你的东西?”
“我阿娘曾经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那些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话,此时景德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他也不管景星到底是什么表情,就这么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我娘是个是个医女,她在山涧里捡到了我父亲。那个时候,他刚从秘境里九死一生逃出来,浑身是伤,是阿娘一点一点将他医治。”
“养伤期间,阿娘喜欢上了仗义、强大、却又会关心弱小的父亲,而父亲为了治好娘亲的心疾,更是重新再次闯了那个令他九死一生的秘境。”
“他们心意相通,在全村人的见证下拜了天地,于是便有了我。那个时候,父亲最常做的事,就是摸着阿娘的肚皮,和我说话。阿娘说,那真的是她度过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景德说到这里的时候,唇角一直带着笑意,只是很快那一丝笑意便转瞬即逝,变成了让人看不真切的苦涩。
景星望着自己的这位朋友,终是叹了口气,搭话道: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景德太想太想和其他人说一说这些埋藏于心底的话,因此景星一问,他便再次说了起来。
“好景不长,父亲几次联系不上妖族之后,终是选择回族里看一看,那时,我娘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根本没法和他一同前去,只能在村子里等他。”
“等啊等啊,等了好久好久,久到阿娘的眼尾都多了皱纹,发间都生出了白发,她依旧没等到那个说要一家团聚的男人。”
“我那个时候,很恨我爹,可是阿娘总是让我记住他的好,说他只是忘记了回家的路,在人生的道路上有些迷茫了,等有一天,他终于想起回家的路时,就会回来。”
“可惜,阿娘没能等到那个人回家,因为凡人的寿命终是有限,她等到头发花白,牙齿都掉光,连村子都在一场洪水中淹没,那个人依旧没有回来。”
“所以——”
景德说到这里的时候,再一次看向了景星,眼里是完全不掩饰的哀伤。
“所以,我想来看看,那个抛弃我们的负心男人,究竟在哪里迷了路,却看到你跟在他身后,叫他父亲。”
景星:“!”
虽然早就猜到,景德是无涯的孩子,也猜到了,无涯没能再回到那个小山村,是因为妖族那场大难。
但,景星确实不知道,曾经有个少年悄悄羡慕过自己。
景德自嘲地笑了笑:“多讽刺啊,我的父亲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孩子,他甚至不是个英雄,只是一个没用的酒鬼,我当时真想把你们全都杀了。”
“可是,那个人还在等他回家啊,我要把他带回家。若是他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那我就带他找回回家的路。”
“我本来还在想要怎么接近他,结果没想到落入了魔物的陷阱,而他终于像一个故事里的英雄一般,从天而降,救了我。但是他……并没有认出我。”
“之后的事情,你就全部知道了,明明是他亲生的孩子,却被他收作徒弟和义子,多么讽刺啊,很可笑对不对?”
景星缓缓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景德的目光透过景星,像是看向了更远的过去一般。
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过了很久,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道:
“我曾经问过他,有没有心爱的人,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没有,没有哈哈哈,那我阿娘算什么呢?我又算什么呢?真相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景星望着眼前的景德,他明明在笑,可是笑声却那般苦涩。
明明嘴角拼命地想要上扬,眼角却在流泪。
这一瞬间,景星甚至觉得景德已经憋了太久,几近疯魔。
“所以,你投靠了有苏,想要报复他是吗?”
景德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他猛地抬头看向景星,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诧异。
而景星,就这么隔着冰面,静静地看着他。
“果然,瞒不住你吗?”
“你们想做什么?”
“聪明如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景德说话的时候,抬头望了望天。
即使玄灵境中,根本没有天空。
“神降。”景星果然慢慢吐出了那两个字。
“是,我们要请神明降临,为此,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牺牲。”
“那你也该知道,千年以来,从来不只一个人,举行过神降的仪式,可神明从未投来一瞥。”
神降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便是当年那位灵水寺最负盛名的佛子苦济,也在神降仪式后变成了一个修为尽失的凡人。
而其他人,大多数都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