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八月的时候,胤禛的身体已经坏了下去,可他却不大愿意传太医,反而更愿意传他养的那些道士,然后一把一把吞食那些由丹砂、雄黄、雌黄、鹿茸、虎骨、龙骨、龟板、云母,以及黄金炼制而成的丹药。
如今后宫中再也没有愿意苦心劝谏的人了,熹贵妃甄嬛和宁嫔自然是不爱他的,两人甚至恨不得立刻就要了他的性命;新进宫的那些小答应小常在呢,恨不得胤禛日日召幸她们,那样她们才有机会被晋封,才能更进一步啊;宜修和齐妃倒是从头到尾都爱着胤禛,可如今,一个已经被禁足了自顾不暇,一个连尸骨都已经腐烂完了。
于是,宫中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心照不宣地看着胤禛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弘历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只是甄嬛并没有让他做些什么,他自然也是乐得坐享其成的,但他将宫内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都一一和自己的发妻讨论过,琅华呢,自然也是支持丈夫更进一步的。
所以,琅华日常除了给甄嬛请安,便是约束好自己府上的侧福晋和格格,为了防止她们胡说八道,给府上招来祸患,她便严令不许她们往前头院子里去,府上倒也一时相安无事。
只是到了八月中的时候,府上的众人终究还是知道了皇上不豫的消息。
府上的气氛一时之间便紧张了起来,毕竟当今皇上只有三个皇子,弘历身为三个皇子之一,也许……
后面的话,没有人敢说出来,但每个人的悲伤之下都带着隐秘的兴奋,似乎连乾西二所的奴才们走路都轻盈了不少。
青樱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便将门关了起来,她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时担心,一时又高兴,阿箬和惢心见她如此模样,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中邪了。
两人趁着青樱不注意的时候,已经偷偷商量好几回了,却依旧没有商量出一个好法子来,阿箬的意思是实在不行就让郎佳氏从外头求个符纸送进来,到时候烧成灰,混在水里给青樱喝下去。
可是惢心不同意,虽然乾西二所有单独的门可以进出,可是这里毕竟和紫禁城离的实在太近了——就和紫禁城一墙之隔而已,如今又是皇上不豫的当口,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说不定他们这一屋子的人都会因为巫蛊之祸而被赐死的。
两人翻来覆去地商量了两天,却依旧一点头绪都没有,阿箬又是个直性子,她实在受不了这种主子随时随地都在发疯的压抑了,于是,她便趁着给青樱更衣、梳洗的时候,直接问道:“主儿,奴婢这些日子见你一会笑一会愁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要是用的上奴婢的地方,就直接说。”
青樱听了阿箬的话,歪着头看了她许久,忽然又弯起嘴角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下可真把阿箬吓的够呛,她记得她小时候跟着阿玛额娘住在庄子上,庄子里有个疯子,也是这么歪着头看着人,看着看着忽然便咧开嘴露出一口脏兮兮的黄牙,直愣愣地看着人笑。
她家主子,一定是疯了!
可是,如今她该怎么办呢?
她是乌拉那拉氏的家生奴才,若是主子因为疯病被送到家庙去养病或是关进某一处无人经过的小院养病的话,那她必然也是会被一起送进去的。
那她的一辈子就完了!
“阿箬,你知道那些命妇是如何向姑母行礼的吗?”青樱终于开口了,可瞧瞧她说的话,还不如不说呢。
阿箬更加确定青樱疯了,景仁宫娘娘在一年半以前就被禁足在景仁宫了。她家主子虽然有时候不大着调,但是自打嫁入宝亲王府之后,总算还是有些长进的,那便是极少在人前提起景仁宫娘娘。
景仁宫娘娘被禁足之后自然是不会再有命妇向她行礼的,甚至如今她身边只剩下了绣夏这样一个自愿跟着进去照料她起居的宫女,连最末等的答应尚且不如。
可她家主子这会却忽然说起命妇如何向景仁宫娘娘行礼,难道说她家主子这是忘记了自己已经加入宝亲王府,成为宝亲王的侧福晋了?
“主子,景仁宫娘娘她……”
“阿箬,你好歹也曾跟着我进过宫,见过那些命妇向姑母行礼的。”青樱眼珠子转了两圈,然后忽然道,“你先去把门关上。”
阿箬原是有些不愿意的,她听人说过疯子的力气会比正常人大的多,不过最后她看着穿了五寸高的花盆底依旧比自己矮了不少的青樱,还是将门关上了。
等她转身回来时,青樱已经端端正正地屋子中央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了,“阿箬,你过来,我教你六肃三跪三叩礼。”
阿箬的眼里满是惊恐和疑惑,脑子里拼命回想当时额娘说遇到疯子的时候应该怎么样来着,哦,好像额娘说过不能激怒疯子,于是,阿箬拼命扯出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微笑,“奴婢多谢主儿,奴婢今儿学一学命妇如何行礼,说不准哪一天奴婢真成命妇了呢。”
原先还兴兴头头要教阿箬行礼的青樱一听这话便不高兴了,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来日她若位正中宫,赏阿箬一个诰命也不是不行,反正也没有说一定要是几品诰命啊,他们这些包衣啊,永远都是皇家的奴仆,不是吗?
“行了,你先跪下吧。”青樱炸着手指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