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太嫔终于还是去了,往日里乱蓬蓬的那头白发竟然梳的齐齐整整的,脸也洗的干干净净的,嘴上还抹了当日如懿和惢心第一次见她时所抹的血红色口脂,身上也难得穿了一件只有几个补丁的干净衣裳。
惢心认得那衣裳,那还是前段时间她给她洗干净并打上的补丁呢。
作为东北三所里头唯二不疯的人,惢心对于直接面对尸体,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况且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吉太嫔是清醒的,那时候她还教会了他们在这冷宫中的生存之道,之后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边忽然疯了,如今看着似乎又清醒了过来,只是却已经去了。
“主儿,要不要叫凌侍卫他们来把吉太嫔抬走啊?”惢心的牙齿有些打颤,她紧紧拉着如懿的袖子。
其实,若论害怕,如懿比惢心更加害怕,她知道吉太嫔为何会忽然疯掉,如今看着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眼睛还没有闭上的吉太嫔,她总觉得吉太嫔会忽然起身来骂她,骂她愧为乌拉那拉氏的女儿,骂她对不起姑母。
“惢心……我……本宫……本宫不知道啊……”如懿的舌头都已经快要打结了,大冷的天里,冷汗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就在她们说话的间隙里,东北三所里有其他几个疯疯癫癫的废妃也挤过来看热闹了,其中一个看到吉太嫔的模样,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有胆子大的,甚至还上手摸了摸吉太嫔的嘴唇,然后又将从吉太嫔嘴上抹下来的口脂涂抹到了自己的嘴上,对着如懿搔首弄姿,“皇上,臣妾美吗?你不是最喜欢臣妾的樱桃小口了吗?”
“啊——”如懿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如懿想要逃跑,但是腿脚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
惢心咽了一口口水,使出了出奶的劲儿,这才挪动了自己的腿脚,她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门口,用力拍打着院门,“赵侍卫,凌侍卫,吉太嫔去了,你们赶紧过来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实在太早了,门外既没有传来回应声,也没有传来脚步声。
惢心只能一边拍门,一边分神去看如懿,害怕如懿被吓出病来。
如懿的腿脚终究还是无法挪动分毫,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爬,反正这里除了惢心一个脑子清醒的,剩下的都是一些和畜生差不多的疯子。
于是,说做就做,如懿靠着门框缓缓的滑落了下来,然后在惢心的目瞪口呆中手脚并用的,慢慢爬到了惢心的旁边。
惢心只能偏过头,假装自己并没有看到如懿震撼的一幕,她继续拍打着门朝外头喊叫。
“干嘛?!一大清早的,叫魂呢?”
门外传来赵九霄凶狠的声音,但惢心却觉得这声音比往年她在宴席上听过的南府艺人的精心演出更加悦耳。
“赵侍卫?赵侍卫,是你吗?”惢心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门外传来钥匙的轻微碰撞声,如懿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惢心,扶本宫起来。”
惢心这才发现如懿竟然还保持着一个趴跪的姿势,这要是赵九霄不来,难道她还准备跪一天啊?
不过腹诽归腹诽,惢心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是相当麻利不带含糊的。
她刚将如懿扶起来,还在帮如懿拍膝盖上的灰,赵九霄已经拿着钥匙将门打开了,他脸上还带着点没睡醒就被挖起来当值的怨气,“大早上的瞎叫唤什么呢?”
如懿不大喜欢这个赵九霄,而且经过刚才的惊吓,她的舌头也没有完全恢复到说话利索的地步,所以,她就推了推惢心,惢心无奈,只好道,“赵侍卫,是这样的,吉太嫔去了。”
赵九霄心里暗骂一声晦气,这一大清早就是抬尸体的活,不过再转念一想,这些冷宫里头的废妃们不就是时常在寂静无人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死去的吗?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在这里没动,我让人来将她抬走。”赵九霄用手抹了一把脸,心道,果然,所有没钱的人在冬天都不太好过啊。
很快,吉太嫔的尸体就被一张草席一裹,抬走了。然后大概就是一把火烧了,随便往京城西边那个叫姥姥坟的地方刨一个浅浅的坑,随便一埋,便是一个女人可悲又可叹的一生。
在偌大的皇宫里,激不起一点点波澜。
不过,这却在如懿的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自打见了吉太嫔的死相之后,如懿便开始了夜夜做噩梦的日子。
她总是梦见那些已经去了的故人。
最初的时候,她是梦见了吉太嫔,那个老女人总是在梦里用一副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她,骂她是废物,骂她是没用的东西。
后来她又梦见她的姑母景仁宫娘娘乌拉那拉·宜修,她倒是不骂她,只用无比嘲讽的语气说,“原以为你连本宫都敢杀,是个有出息的,想不到纯粹是因为你就是个没有良心的畜生罢了,不过真是报应不爽啊,看到你如今在冷宫过的像条狗一样,真是大快人心呢。”
无论是梦见吉太嫔还是梦见宜修,都还算是好的,如懿最怕的是梦见阿箬——
满头满脸都是血的阿箬声嘶力竭的咒骂如懿,“乌拉那拉·青樱,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肮脏事儿只要推到我的头上,你就能永享荣华富贵了吗?你做梦,你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