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用过早膳了吗?”
弘历单膝跪地给甄嬛请了安,也不等甄嬛叫起,自己便站了起来,这些年他和甄嬛倒是愈发的母子相和起来了,就像是甄嬛刚刚从甘露寺回宫,他刚刚认了她做额娘的时候,两人愈发的一心一意起来。
弘历想,若是这样的皇额娘,他是愿意给她体面尊荣的,且不说这个皇位她是出了力的,单说大清以孝立国,他便应该孝顺她。
“还没有呢,今儿起的迟了些,这不刚刚梳洗好呢。”
甄嬛放下手中的水烟筒,看着已经在她对面坐下的弘历,心里头也难免有些恍惚。
这些年她是愈发的不爱动弹了,和弘历后宫里头的那些女人,她是说不到一块去的,先帝的嫔妃大多都已经去了,剩下的几个,像裕妃、谦嫔、常在郭氏、李氏、马氏倒是还在,偶尔能一起说说笑笑打打牌,只是终究不是从小儿一起作伴的,总觉得隔了一层。
弘历摸了摸身下的炕面,凉的,有些嗔怪道:“皇额娘这儿怎么已经不烧地龙了,可是内务府办差不用心?”
甄嬛不知道这个儿子是故意说笑呢还是真心担心她受了委屈,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会,才道:“皇帝就放心吧,这宫里头缺了谁的都不会缺了哀家的。”
弘历刚御极的那几年,她倒是真的想过和弘历争一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做第二个孝庄文皇后的,但这个儿子虽然不是她生的,却是她选的,也是她教的,他了解她,一如她了解他,所以,他终究是乾纲独断的皇帝,她只能是庆隆尊养的皇太后。
不过,这些年,她倒是真的不再想了,两个女儿都在身边,哪怕弘历不许她碰权力,但她依旧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哪怕是当年富察氏在世的时候,也越不过她去。
“儿子这不是担心……”
弘历突然停住了话头,担心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如懿掌管后宫的这些年实在不像话呗,堂堂的帝国皇后,却不知道怎么地却是一副青楼女子的做派,一天天的将“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这样的淫词浪语挂在嘴边。
放在普通女子身上尚且是为世俗所不容,为舆论所不许,更遑论一个皇后呢?
甄嬛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从先帝的后宫到今时今日,送走了她的朋友和敌人,她也算是看尽了世间的繁华与落寞,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和无奈,她啊,还真是看不懂如懿这个人。
“弘历,这件事确实是皇额娘对不起你。”
甄嬛也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这一辈子多少风风雨雨都走过了,还有什么不好低头的呢?
弘历的眼眶有点热,但,他终究是一个皇帝,从小所受到的教育便是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只是撇过头去,看着挂在门上的珠帘。
珠帘上的珠子颗颗圆润,在阳光的映照下透出点点晶莹的光,在散发着微光的金砖地面上形成一幅朦胧而繁复的图案。
“皇额娘,儿子,想废后。”弘历说出这句话之后,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了,这个想法有了许多年了,但是废后是国家大事,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他犹豫了这许多年。
听见弘历的话,甄嬛愣怔了一下,虽然,她知道除了如懿刚刚被封为皇后的那几年,弘历和如懿的感情一直都不大好,但她总觉得两人至少还是能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的。
如此看来,她看人的眼光确实不如先帝啊,或者说,这也不是眼光的问题。
“弘历啊,你还记得如懿的姑母,景仁宫娘娘吗?”
当年,无论是弘历还是甄嬛,两人都在宜修手底下吃过大亏,可而今想来,却有一种不那么真实的感觉。
弘历点了点头,他记得,当然记得,尤其是这几年,有时候他坐在养心殿的龙椅上,就会想起他的皇阿玛和景仁宫娘娘,不过,他还是感激景仁宫娘娘的,若是当年无子的景仁宫娘娘收养了自己,自己会不会已经因为被迁怒而出继了呢?
“你记得就好,那你也应该记得,咱们大清没有废后的规矩,哪怕景仁宫娘娘杀了纯元皇后,杀了后宫里那么多出生的未出生的孩子,你皇阿玛也不曾明旨废后。”
甄嬛的手指轻轻在炕桌上敲着,只是她的手指上并未戴护甲,指甲修剪的光滑圆润,因此发出的声音并不刺耳,倒像能帮助人思考似的。
“可是世祖皇帝他不就废过皇后吗?”这话,弘历想过很久了,如果他想废后,世祖的废后静妃是他唯一能参考的先例。
甄嬛笑了,即便母子和睦,她的笑里依然带着些讥讽,“可是世祖废后被废的原因除了废后非贤良淑德之人,不足仰承宗庙之重,与世祖感情不睦,更重要的是,这位皇后是当时的摄政王多尔衮选的,多尔衮是谁,是世祖爷亲自宣布十四条罪状,追夺一切封典,毁墓掘尸的罪大恶极之人。但乌拉那拉氏却是当时你皇阿玛在世时为你定下的……”
后面的话,甄嬛没有说,也不需要说,这世上除了为大行皇帝定谥号、庙号,才有子议父、臣议君的事儿发生,否则哪怕被人听到一个字,都是不忠不孝。
“说起来,你皇阿玛的后宫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