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白侍诏。既然一切准备妥当,就直接出发吧?”老太监谷晓雨对两个红衣人说道。
白豌稍稍扬起下颌,谦恭有礼的回了个礼。
“有劳谷公公了。”他稍稍叹息,还是当痞子好,不用守这种礼节。
京城的城楼宫门口,有大概五个带刀侍卫等着他,这是嘉兴帝给他的所谓恩宠。
白豌看着这几个五大三粗的人,确实稍稍后退了一步。
最后,他为了缓解其尴尬只好道:“我不管你们以前叫什么,以后我这里就叫一二三四五。”
五个侍卫之前也听过这怪诞画师的名声,此刻只好默不作声的应了。
白豌身着红衣走过青石板路,稍稍回看了一眼京城繁华城楼,只觉得恍若隔世,
就在他马上要走的时候,另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人立在城楼的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霎时间,震惊的空气回荡着,叫人有些尴尬。
为了对方名声,白豌只好示意凌书墨,他们到城楼下一个角落见面,并且朝着其他人嘱咐了几句。
凌书墨看着他叹息了一声,实在忧虑。
“刚下朝?”白豌似乎有些心虚。
对面人沉默:“留下东西就走,只言片语也不与我说吗?”
“怕说的太多舍不得。”白豌惨笑。
对面人双目熠熠中带着寒星:“我知道你给我卷轴是什么意思,更知道你此行是为了什么。只是……”
四目相对之间,对方都了然心意。
白豌知道他看的懂,淡然一笑:“只是你担心,我会像六年前一样一去不回?”
凌书墨身形顿住,他被这人眼中那不以为意和诡谲震慑。
“你会回来,对吧?”
他从小到大,就遇到这么一个头疼又念想的人。
“为臣者,君命难违。”
白豌注视着对面人,深沉一笑,“我的心既然在你这里,就会完完整整把自己带回来。”
待回过神来,凌书墨的手心仿佛被什么人的手指飞快的挠了一下,就像一个缱绻吻啄。
宫城下那么多人在附近,人言可畏。二人私情只能隐藏在衣袖阴暗处,双方都懂。
“白侍诏,多谢凌尚书来送行!”
白豌站定,双袖抬起,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再稍稍后退了一步。
“后会有期。”他微微一笑,悄然补充。
“此次,必不会负!”
不同于此前的痞子,此时的整个人是真的变得守礼而淡然了。
然后,这人就走上了马车,再也没有回头。
因为上一次离开,就是他在马车上对着子辰兄笑,才让人遗憾了五年。
凌书墨抬着头,手心越发灼热,仿佛烙印上了这人的气息。
他望着眼前身穿官服走上轿的人,目光逐渐复杂,留连情意。
如果不是因为他手上还有礼部朝堂的各种公文事宜,责任在身,人甚至也想跟着去的。
希望尽快解决李相的事情,才好一起辞官归隐。
“出发吧!”
护卫车夫恭敬道:“是 —— ”
白豌不急不缓的坐进车内,这才撩开布帘:“真不想有这一幕,怎么搞得像梦魇似的。”
京城距离江洲,路途其实更加遥远。如果说白云城和郑州在东北方,那江洲就是在偏远的西北。
正如白豌所料,马车越是行驶到江洲,便越是人烟稀少,被迫慢悠悠的走了好几日。
马车上的人,看着渐行渐近的州府:“白侍诏,我们马上就到江洲了。”
车上还有个少年穿着小厮破衣,有些茫然:“老大,多谢你把我带回江洲。只是我娘亲,叔伯,妹妹…… ”
白豌沉了沉眼,没好气:“小子,我只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人留了条命一定不是随随便便的。”
这少年名叫林帆,约莫十五六岁。人相貌生的稚气瘦弱,按照惯例,依旧是要叫白豌老大的。
他便是李思蒙寿宴上讨公道那妇人的儿子,那些人几乎都死了,就这一个被救了下来。
这次去江洲,也顺便把这颗瘦不拉几的豆芽菜送回老家。
他们一入了江洲城,便被眼前景象惊住。其附近似乎良田干枯,期间土地龟裂,一望无垠。
白豌面容异样,同样的场景在六年前他也似乎见过。
然后,他便是佯装镇定的拽紧了手中衣角,额头似有些汗渍。
“白侍诏,我们要直接去李家园林吗?”阿一佩刀侍卫问他。
另一个护卫道:“不然,先去附近画斋买些笔墨纸砚,镇纸也需要买上一些。”
林帆苦笑起来:“老大,其实整个江洲城就没有几家卖笔墨纸砚的,你还不如直接去李府。”
白豌身子稍稍前倾,紧握住手中包裹。
这江洲可比不得白云城。
所谓普通百姓,大多每日为了口奔命。尤其还是这种有灾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文人墨客和书斋画斋。除了大户人家,更不可能会有人去附庸风雅买什么字画。
如此,白豌只好决定先将林帆送回自己江洲的老家。就在龟裂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