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府别院。
京城这几日依旧雨后萧萧,还伴着点泥土味。
白豌回来画斋之后,便坐在书桌旁,发着呆。
前几日那夜大雨小了之后,他们连夜回了尚书府。还未等到休整,凌书墨就换了衣服去上朝了。
这人的确依着自己的意思来,说自己这几日闭关,便真的就不来见他了,确实是懂了他的话。
凌书墨是那种,只要觉得他说的合理,就一定说会照做的人。
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冷待。
既然已经决定先等着,就不在乎会等多久。
白豌想起那天早上回到尚书府。
凌书墨眼中混沌,几乎是带着恳切对着自己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不告而别,好吗?”
他当时就觉得揪心,只好应了声:“再也不会了。”
想到这里,白豌只觉得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拿着手中笔转来转去。
然后,竟然是落笔画出某人肖像图来。
画中那人抬起含情眉眼,面容仿佛用淡墨勾勒的诗情画意。在月色之下,原来是那般耀眼难舍。
尤其是,口中说出那句情不自禁的温唇实在是令人迷醉……
白豌画完后,一阵惊愕。
他究竟在画什么!
他在想什么啊?
画可窥人心,笔可观人情。
很明显,他根本就是知道自己的想法。
可能如果不是凌书墨自己提出来,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笔下的人远远不是当初第一次拿笔画青色背影时候,水平不可同日而语。以画看人心境,用心程度堪比两人。
白豌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就算是这样。别人会怎么看你?我不想有人说你的不是。更何况…… ”
何况那日那个叫梧桐的算命先生,说他此生注定没有姻缘,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厮守一生的承诺都不一定能兑现,更何况两个男子之间的。
他虽然表面是个痞子,但是深觉只要答应了人,就得倾尽一生。
没有把握的话,压根是不能随便轻易许的。
若不是这层想法作祟,以他一个小白脸痞子不知祸害多少姑娘了,哪里能孑然一身到现在。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在这张纸旁落下题字:“思往事,方知情。”
他的诗文和隶书,涓涓流光溢彩。
不多时,一个急匆匆的脚步传来,原来是凌书墨身边另外一个跟着的小厮阿念。
这人平日里极少出现,比阿砚还要忙的多。
白豌弯眼笑:“阿念,大人又有什么吩咐给你了?”
阿念一看到对面人就觉得气恼,之前大人病着竟然还给他回信。为了找这人还专门告假,整夜不睡,四处奔波,实在是难以理解。
“给,这是明日画院殿试需要的规矩卷轴。还有,这是大人给你的笔墨纸砚,补刀以及糨糊!”
他把一个盒子扔了过去,因为带了脾气而有些咬牙切齿。
白豌稍稍轻触,无奈。
这人还是那么事无巨细的为他着想,这如何拒绝的了啊!
阿念瞧这人如此心安理得的接受,实在是气:
“你这人,是来考画学殿试的吧?考完了就离开好了。我们大人可不能再招呼你这种人了!”
“我这种人?”白豌眯着眼睛看他。
对面人扯了扯嗓子:“我们大人呢,只是可怜你这穷乡僻壤来的亲戚朋友!他只是说收留你到殿试结束而已!”
“他说的对啊!”
白豌点头,本来之前说住到殿试结束就是他自己提的。
阿念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动摇,便是瞪着他:“大人说你是个痞子无赖,满口胡说八道。”
白豌更是感慨:“说的确实没错!还有呢?”
“你!你!你!”阿念觉得这人脸皮厚的可以,“他说你画的东西太差了!一定考不上!”
对面人笑了:“对,说我考不上。甚至还可以说我是个天生一事无成的废人!只会在他府上吃白饭?你再编……”
白豌极其嚣张的凑上前去:“小子,你又摸鼻子,又眼神飘忽的。老子我撒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阿念被怼的哑口无言。
凌书墨是什么人,白豌清楚的很。
什么嫌贫爱富,什么刻意打压自己,甚至背后和下人说自己坏话。
这种事情,这辈子都不可能!
就算做不了那亲密关系的人,也绝不是旁人可以言说的默契。
想到这里,白豌竟然是有点感伤。
光是一个小门客,府里的下人都可以鄙夷身份贫富悬殊了。若是真和他成了什么断袖,指不定真被戳脊梁骨非议。
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怕凌书墨经不起……
……
入夜。
画斋的灯灭了,房内的人亦是。
下朝回来的凌书墨凝望着那处。
等到画学殿试一出了结果,这个人大概就会彻底搬出去了。
这等情境,他也不敢去搅扰。
他突觉得心里一阵指引般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