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有父母过世,为人子者需得丁忧三年的习俗,吏部尚书不想丁忧,自然就得想方设法延长自家老娘的寿命。
若他们邢州的知州大人在此时为吏部尚书献上好灵芝,那么吏部尚书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给他莫大好处的。
如此,这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们这位知州大人的前程问题了。
这事儿不仅贺家医馆的这位东家知情,他们这方势力的官宦人家、富户圈子,就几乎没人不知情。
贺家医馆的这位东家虽然自己不敢在眼下这种时候掺一脚,但只顾眼前利益,一心投机取巧谋前程的人,任何时候却也都不会少。
大厦将倾又如何?敌人这不还没打过来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敌人已经打过来了,他们难道还不能直接投降么?
降臣也是臣,敌方的势力首领难道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他们这些降臣都给咔嚓了不成?
既然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丢官回家,那他们还怕个什么?
眼下既然有机会,那他们当然要趁势而起,然后能搜刮一天是一天,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说白了,就是有太多人想要在大厦倾覆之前,来一波末日之前的最后狂欢了。
对他们来说,船要沉了没所谓,最重要的是得让他们先拆几块木板,先抢一波金银,最好能连船的最后残骸也被他们一并瓜分。
至于“船主”这个他们已经榨不出剩余价值的前主公,那当然是丢他去面对船沉之后的溺亡命运。
一群人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正好能解吏部尚书燃眉之急的灵芝,可不是直接就成抢手货了么。
因为消息扩散出去的范围实在太过庞大,所以这位贺东家倒是没怀疑顾文萱是在诈他。
他不知道顾文萱和白景洲只是根据小药童的态度,推测出他们医馆急需灵芝,也不知道顾文萱所谓的可以去其他地方卖,其实也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他在心里迅速权衡一番,“这样吧,我给你们算两千两一斤。”
吏部尚书需要灵芝,这消息或许很多人都清楚,但他们的知州大人愿意出两千六百两的高价,贺东家相信,这消息肯定不会有很多人知道。
观这对母子的衣着打扮,他们可不像是能直接接触到知州府一干人等的。
见顾文萱沉默不语,似在斟酌,贺东家又道:“大嫂,这价格真的已经顶天了,实在不能再多了。”
顾文萱看他一眼,“行吧,那就按您说的。”
他们一共拿来五朵大的和两朵中不溜的,加起来一共有二两重,两千两一斤的话,他们能拿到整四百两。
这么一想她立刻道:“不过您得给我们金子。”
贺东家点头,“没问题。”
在前朝之前,黄金的价格一直比较稳定,金银的兑换比率一直维持在一换五、一换六这个范围内。
但是由于前朝的好几位皇帝都对黄金情有独钟,黄金在前朝的价格便一直节节攀升,截至乱世开始,黄金与白银的兑换比率已经从建国初期的一换五、一换六,渐渐提升到了当时的一换十。
乱世开始之后,黄金因为方便携带,与白银的兑换比率进一步提升,迄今已经拔高到了一换十二。
作为一个家大业大、经常需要购置昂贵药材的医馆东家,这位贺东家当然也是囤了不少黄金以备不时之需的。
他按照时下一换十二的兑换比率,拿了三十两金子、四十两银子给顾文萱。
顾文萱清点一遍,转手把金银全都交给白景洲。
白景洲掂了下重量,又咬了两口被他随机选中的金银锭子。
顾文萱暗暗好笑,她把手里的小木盒递给贺东家,“那我们就银货两讫了。”
贺东家小心翼翼接过那小木盒,“去,拿几个最好的药盒给我。”
小药童应声而去,白景洲和顾文萱收好金银,提着背篓一起站起身。
贺东家笑着送两人到医馆前堂,“两位若以后还有这样的好药材,欢迎你们随时把东西送到我们贺家医馆来。”
顾文萱扫一眼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药童、学徒、大夫和病人,“只要贺东家还愿意给我们一个公道价格。”
贺东家笑声爽朗,“那是一定的。”
顾文萱也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贺东家请留步。”
贺东家闻言顺势停住脚步,他本来也没有亲自送顾文萱和白景洲出医馆的意思。
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全部都是被他锁在柜子里的七朵灵芝。能按捺住内心的渴望和躁动,把顾文萱和白景洲送到医馆前堂,都已经是他努力用理智压制本能的结果了。
背着沉甸甸的金银锭子,白景洲在顾文萱的护送下迅速远离贺家医馆。
在他们身后,有两个之前在医馆前堂等候看诊的病人,鬼鬼祟祟跟上了顾文萱和白景洲。
顾文萱和白景洲可都是混过危机四伏的天灾末世的,这种不入流的跟踪,二人要是发现不了那才是真奇怪了。
他们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然后在某个街角突然一起加快速度,三拐两拐绕进远离主街、次街的一条偏僻小巷。
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