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谢云玠已从临邑回到了谢府。
若说是风尘仆仆,倒也没有。
少年人反而比去之前气度更沉稳了些。
到谢老爷书房报了到,免不了一番考较,索性对答如流。
谢云玠撩袍从书房中出来,往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
“翰林回来了。”婢女墨兰看着从门上进来的谢云玠道。
“嗯。”谢云玠应道。
他是对这婢女有印象的。
一般婢女十七岁发嫁,这个年龄的婢女还留在府中未婚配的实在是少。
这女子行动间利落齐整,对府中人发号施令时冷静又从容,一看就是近身伺候主人的大丫鬟。
而她平日里皆是冷冷的,倒也不是故作清高,而是就这样,为人如此。
可今日,她眉目间却有了自己都未察觉的淡淡笑意。
谢云玠多问了一句,“做什么去?”
墨兰道:“公子房里的紫檀木雕花椅子裂了,换了新的,奴婢过去安置下呢。”
能唤为“公子”的,只有谢云霁一个人。
自从谢云霁离世,他曾用过的东西,大到书房里的摆件,小到被褥,皆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内书房、居室内都有守房的丫鬟。
偏他生前所用之物多很讲究,若想寻来一模一样的很是不易,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但这对于谢家来说不算什么。
他若活着,作为谢家长房一脉的独生子,所有财富、诺大的家业都是他的。
“知道了,去吧。”谢云玠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墨兰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
表公子也太像大公子了些,倒不是说长相,而是那种风骨。
表公子面上冷,骨子里却是个热乎人。不像大公子,对谁都如沐春风春水化冰的,实则内里谁也捂不热。
这样一个凉薄的人去了,怎么还叫人这么伤心呢……
想当年,公子风流倜傥,灼灼风华,身后还跟着同样挺拔俊秀的谢茗,简直是府里一景啊。
而如今,老爷醉心丹药志在升仙,魏夫人闭门不出连装也不装了,就连公子身边的第一人能写会算的谢茗都不知所踪。
整个谢府随着大公子的离去,没了生气。
唉。墨兰叹息着,连忙往流枫院去了。
谢云玠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婢女们凑上前来,“翰林,这几日云京热了起来,春装已经裁好,还请翰林换上吧。”
走时是冬日,归来时已到了春天。
谢云玠看着她们手中捧着的月白襕袍,清雅的颜色,剪裁利落的款式,嗯了声便抬手任婢女帮他穿上。
白玉腰带束腰,袍袖翩跹,春衫衣料薄,少年郎清澈如玉,行止间飘逸出尘,很符合人们对“公子如玉”的所有想象。
婢女们眼前一亮,随即迅速垂下眼眸,心道表公子愈发有大公子的风仪了……
“以后我的衣物少熏些香。”谢云玠道。
婢女对望一眼,沉默着将下摆的边角顺好。
“这香是谁调的?”谢云玠忽然问道。
婢女答道:“是……少夫人。以前的少夫人爱好香道,执掌中馈时便将府里的香都换成了这种,用了冬日沁透梅花香的雪水调配。”
“以后我的衣物不熏香。”谢云玠道,声音很平静,却透着威压。
婢女们也不明白是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么?几个人都瑟缩了下,小心地应了是,头垂的更低了。
谢云玠顿了顿,说:“少夫人如何?”
“啊?”
“我是问,少夫人平日里待你们如何?”
这几个婢女是分到他院子里伺候的,可以说是他的人,他想收用或者如何都在他一念之间,所以谢云玠并不想跟婢女解释他为何这样问。
“少夫人话不多,为人……温柔敦厚,对下人们从不打骂。”婢女道。
“说实话。”谢云玠道。
“翰林,我们说的是实话,少夫人的确对下人不错。可少夫人她……善妒,不允公子纳妾,她自己又无所出,以前老爷给公子纳了三个妾室,少夫人竟一气之下跑到山上尼姑庵里去了,急的公子将那三个姨娘都打发回家了。”
谢云玠蹙了下眉,并没有多的表情变化。
“嗯,下去吧。”他道。
待婢女走后,谢云玠坐了下来,越想心里越难受。
这些日子以来,他从婢女口中听到的宋旎欢善妒专横、从魏夫人口中听到的宋旎欢是家世低却清高自持,而谢老爷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更是没什么好话。
她本是被贬黜的小官之女,未来夫婿孝期却被父母蓦然送到这世家大族的高门中,不知要谨小慎微到什么地步,这让他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而成婚四年没有子嗣,作为谢家长房媳妇,又不知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谢云玠想起这些,对爱装腔作势的谢老爷、虚伪不慈的继室魏夫人,眼界低微恩将仇报的婢女,甚至是卖女求荣的姜通判一家都生出了极大的不满。
据说那时还有深得太后宠爱的郡主与她争谢云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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