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周府,漪澜曾发下毒誓,再不踏入周府半步,再不同周府之人有半分往来。
“漪澜!”五姨太慧巧凄厉的声音劈裂般吼道,锋利的发簪直对喉头大声嚷:“谁敢动我!我就血溅于此!”
四下一片肃然,漪澜的母亲哭道:“你,你如何就不放我女儿一条活路呢?”
五姨太慧巧眼中噙泪对漪澜道:“澜儿,你疑心我有诈,另有图谋,这本不怪你,是我,是我咎由自取。”
慧巧忽然笑了,是那种惨笑,她望着铅灰色的天,喃喃自语。
“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慧巧摇头,倏然目光望向漪澜,那神色极为奇怪。她定定地望着漪澜说:“你想知道冰绡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我全部告诉你!这本是老爷设下的一个局,一个大局,只为了保全你和你腹中的骨肉!冰绡,冰绡她,她是被毒死的。她和老爷达成了协议,为了使这场戏逼真,瞒过老佛爷的眼,他需要一个人来作出牺牲。可冰绡,好丫头,她的忠心义胆我都佩服!冰绡为了成全你,不惜甘愿一死。而今她尸骨未寒,却依旧冤屈至此!”
“从你被捉奸开始,一切都是
一场戏。一场大戏,那二姨太,根本不是二姨太,而是爷收买了二姨太的嫡亲妹妹。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爷,他要将这场捉奸的戏唱足,他利用了我们每一个人,利用我们之间互相的矛盾。他知道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破绽,我定会落井下石。他只轻巧地设了一个计,却圈进去了我们所有人……”
“那,那碗药……”漪澜迫不及待地问。
五姨太慧巧闭上眼,一脸绝望。“那碗药,本是安神麻沸的药,爷就此打算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扬州……但,临到头,被我换成了鹤顶红……”慧巧咬唇,渗出血色。
“你知道吗,爷千算万算,却低估了我对你的恨意。我是想死你,在此之前我时时刻刻都想要你死,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那碗药,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但,天意弄人,去的是九爷……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你,你知道我明白爷设下这一切只为在老佛爷眼皮下保全你的时候,有多心痛吗?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人,我从始至终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澜儿,我对他的好,从小青梅竹马的情意,竟及不上你半分!那感觉竟比让我死了都难受,你试
过被夺宠的滋味吗,是真的夺宠,是完全被弃之一旁的不屑一顾!澜儿,爷从没有这样对你,从没有过……所以你不懂,你不珍惜……”
“你怨爷纵然是演戏,也太过心狠……可你懂得如果被老佛爷发现的下场吗,那时候怕不仅是周府满门抄斩,就连你谢家也无法幸免!你是老佛爷如今安插在他身边的‘枕边人’,老佛爷垂帘听政数十载,是何样的人?如果不能让老佛爷彻底相信你同他恩断义绝,澜儿,你和你肚子里的根苗,可还有苟活的道理?”
“所有的人都只是老佛爷棋盘上的一枚子。既然入了局,便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谁都不成……”
漪澜僵立在一旁,没了知觉。眼前的一切飘过来又沉下去,仿佛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她心中千百次在问:致深,为什么,我看不懂你,我看不懂一切。
慧巧摇头,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你恨我害死了九爷。只是,若你肯答应去救老爷,我再不同你争宠,我发誓,苍天厚土为证。我慧巧,日后唯谢漪澜之命马首是瞻,甘愿居小,若有异心,天打雷劈,苍天为证。”说罢,她手中金钗横
在颊上。
众人惊疑不知慧巧要做什么,却见那金钗倒转,她一咬牙,狠狠划在自己颊上。
众人失声惊叫,谢安一把紧紧握住五姨太的小臂,才抢下她手中的锋利凶器。面颊上的划痕血肉模糊,狰狞可怖,从右耳直至嘴角,竟是横贯了整个右颊。
血一滴滴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漪澜惨噎,这就是血债血还吗?
“快,快喊郎中,拿水来为她清洗。”
一片慌乱间,漪澜望着五姨太慧巧,竟愕然无语。若非情之所动,她不会如此自残,自毁容貌
来以示诚心。
“澜儿,去吧。”谢夫子立在风雪中,静静的默视这一切,终于发话道。
漪澜望着谢安,谢安在一旁冷静地望着她,身上还穿着新郎官的红色喜袍。他平静道:“去吧,一路小心身体。”
谢安没有多言,随她同去,他的话语中,告诉漪澜,漪澜至今未拜堂前,还是自由之身。
“我,在这里等你。”谢安笃定地说,“周府请你去解围,想必要保你安危。”
漪澜点点头,感谢谢安大哥如海一般宽阔的胸怀。那双镇定而坦然的眸子,她会一直记得。
漪澜草草收拾着行囊离开,宝
儿就留在谢府里。小鱼也前来帮漪澜收拾,忽然问,“小姐……如何这里多了一副牌位……冰绡姐,不是坏人吗?”
漪澜望着冰绡排位前那袅袅直上的青烟道:“你冰绡姐是好人,是天下最好的人。”
小鱼似懂非懂,只连连点头,又嗫嚅地问漪澜:“小姐,小姐眼圈怎么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