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风驻雪霁。漪澜围着昭君兜,踩着积雪在谢安大哥的伴随下踏雪梅花岭祭奠史公归来时,忽然见府门外满是车马,不觉惊奇。平日内爹爹深居简出,门可罗雀,今日这是如何了?
漪澜才近府门,丫鬟小鱼就迎出来,一脸紧张,神秘地对她透露:“小姐,周府来人了。”
漪澜一惊,不觉望一眼身旁的谢安。谢安平静地问:“是周府老爷亲自登门?”
小鱼摇摇头手:“是周府的五姨太来了,带来很多奇珍异宝,在堂上同夫人说话呢。”
五姨太慧巧,她来做什么?漪澜心头火起。漪澜如今一退再退,慧巧祸害她至此,难道还要赶尽杀绝吗?
漪澜就要冲去前堂见慧巧,却被身边的谢安哥哥一句:“澜妹,”眼眸安静地望着她,徐徐摇头。
漪澜的心在他那眸光下渐渐安静,深吸一口气,转念一想,她何必同慧巧计较?这女人来便来,去便去,同她有何相干?
漪澜对谢安道:“安哥,漪澜乏了,不想见她。安哥去对爹娘回禀,周府的一根草,漪澜斗不想沾,漪澜即日就要嫁人,自此同周家更是毫无牵扯。”
谢安凝神望她,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吩咐小鱼送漪
澜从后面回绣楼,径直向前堂去。
独上高楼,漪澜望着亭台楼阁披着白色的银装素裹,垂柳凝霜如玉树琼枝一般。不知多时,谢安归来,只在绣楼下抬眼望漪澜,对她摆个手势,示意五姨太已走。
远远的,漪澜眺望到府门处那马车重新装上箱奁扬长绝尘而去,心里也一阵空荡荡,心知周字同她已恩断义绝。
漪澜的爹娘商议良久,决定招谢安做入赘女婿。一来是再舍不得她这爱女离家嫁人,二来对哥哥颇多失望,指望漪澜同谢安照顾身边。对谢安大哥,漪澜诸多无奈,如今她心如止水,只想腹中的孩儿能真正在岁月静好的日子里沐浴阳光长大,永不见阴翳黑暗。
绣楼就要改做她同谢安大哥的洞房,一连几日,府里喜气洋洋,四处披红挂彩,也令漪澜忘却了那昔日的惨淡阴影。
乳娘归来时,轻轻带上房门,拉漪澜去一旁道:“小姐,那位五姨太到底是何来历?听说她在城中的客栈住下,大手笔的租下整座客栈,自称是来迎周府的八姨太回兴州的。她这是做的什么鬼?便是谢安不计较,可他毕竟是男人。”
漪澜心里一凉,恨得牙关发抖,慧巧,如何还不肯放过她?
漪澜摇摇头,道一句:“随她去吧。她如何闹,都同我无关。”
乳娘欲言又止,愁眉紧蹙。漪澜反是宽慰她说:“乳娘,我们总是要向走,向前望不是?”乳娘略做宽心,便点点头。
王督抚竟然派了师爷前来送贺礼,看似君子做派,却扔下一句话说,周怀铭如今在京城性命难保,命在旦夕,反是漪澜明智之举,逃脱苦海,良禽择木而栖。只是漪澜腹中的孩儿,是要小心,若是周府落得个满门抄斩,那她怀里的孩子就是孽种,未出生就获罪在先。漪澜的心头一凛,难道,哥哥那句赌气的话果然一语成谶了吗?
漪澜满心狐疑,周怀铭若是奸党枭雄,卖友求荣,向太后告发了兴复党。那他如何反而获罪?难道是兔死狗烹?
一时间郁郁不乐,便是谢安来看漪澜时,漪澜都寥寥数语应付,懒得开口。
倒是母亲查出她神情的异样,轻声问:“女儿,莫不是你的心里,还有那周怀铭?”
漪澜一惊,忙摇头冷笑道:“我恨他尚且不及。”
海边的誓言,就如此灰飞烟灭,仿佛一切风吹云散,不复昔日。
第二日晌午,喜娘拿来喜帕红盖头给漪澜看,恭喜之词颇多,不
由赞叹道:“姑娘的福气呢。人说,宁做鸡头,不为凤尾。这大红正主的衫子,岂是那再艳丽的粉红衫子能比的?”
漪澜心知肚明,自她做姨娘,依着规矩不能僭越,自然是不能穿正室夫人的正红衫子,也没有那正房夫人嫁人人家堂堂正正的拜堂婚仪。如今,这喜娘是恭喜她,还是嘲笑她?外人岂知在周府,她谢漪澜也曾牵着郎君的手,盖住大红盖头,身着凤冠霞帔,步入那漫天红罗为帐的洞房?
出嫁前,一切心思反复纠缠。不知为何,漪澜眼前就是对周怀铭挥之不去。
“阿姆,阿姆!”孩儿童稚嫩的声音传来,漪澜一惊,手中大红的盖头险些落地。漪澜倏然起身,几乎是疑心自己听错。可这声音,分明再熟悉不过。
小鱼引了一个孩子入内时,漪澜顿时惊愕。是宝儿!
“宝儿,你如何来了?”漪澜喜极而涕,见到宝儿无限亲切,连忙一把抱住了他。宝儿一头扎入漪澜怀里呜呜哭着,“阿姆,宝儿可是寻到阿姆了。阿姆要生小弟弟,不要宝儿了吗?”
一阵揪心的疼痛,漪澜对周府再是如何怨怪,孩子都是无辜的。她抚弄宝儿的头说:“阿姆也很想宝儿,阿姆很
想宝儿。”
“阿姆,爹爹被下了大牢要砍头了,阿姆,宝儿怕,五娘说,只要阿姆能救宝儿,宝儿不要死,阿姆救宝儿呀。”宝儿紧紧地抱住漪澜,呜呜的哭得凄惨。
漪澜紧紧地抱着宝儿,任他在自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