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退下吧。”慧巧一声吩咐,又转向漪澜宽慰,“澜儿,你这性子,如何这般的刚烈认真了?先是柔柔弱弱的绕指柔,忽然成了百炼钢峰了。世间过硬的东西,都易折。”慧巧的话语貌似语重心长,又看看散去走远的众人低声道:“能生养出郑兴国如此忠义英勇大丈夫的女人,当时个深明大义不亚于给儿子后背刺上‘尽忠报国’四字的岳母。她岂会耽误人家女儿一世幸福?”
漪澜心头一颤,这番话竟然点去她心里,她如何就没想到如此?有些水患,不能一味去堵漏,还是要引流疏导才是。慧巧已是盈盈一笑转身上楼而去。
漪澜周身疲惫,向楼上去,或是这些日惊急悲恸,一双腿竟然迈不动步,绵软无力。尺素忙来扶她时,她的身子已经飘飘忽忽,脚下如踩棉絮,忽然向后跌去。
“八奶奶!”尺素一声惊呼,紧紧抱住漪澜,却不能将瘫软倒地的她扶住,亏得芳四嬷嬷一把子气力,漪澜依约间觉得有力的大手一把架在她腋下,喊一句:“八奶奶莫慌。”此后,她就人事不知了。
醒来时,漪澜枕在致深的腿上,致深搂着她,喊一声“澜儿”,喉咙里满是哽咽。
“孩子,我的孩子。”漪澜呢喃道,惊惶地望着致深。
“
孩子无事,我派人去请郎中了,郎中就来。”他眸光里却少了几分昔日的镇定,让漪澜不觉隐忧。
他迫不及待地问左右,“狗儿、来旺如何还未回来?”
“回老爷,镇上的人都跑光了,莫说是郎中,就是条狼狗的影子都没有。”狗儿一头大汗的奔回,带着哭腔跪地道。
“快去!快马加鞭去附近的阵子去寻找,无论如何要寻个郎中回来,若是寻不回,你们都不要回来!”致深咆哮着,但声音里却乏了昔日那处变不惊的底蕴。莫不是一场突变,动摇了他的秉性。平日那高贵冷傲的周怀铭去了哪里?如今他的眸光中满是惊惶恐惧。
漪澜心里一阵悲凉,揉着小腹,含悲忍痛,心想莫不是这孩子都不忍生在乱世,急得要弃她们而去吗?
见漪澜两行清泪划过面颊,致深紧紧抱住她含泪道:“澜儿,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我们的孩子日后要继承父志,一雪国耻!”
子承父志,一雪国耻?漪澜本强撑的一口气为这句话而顿然泄气,身子也霎时间酸软瘫倒。可怜的孩子,做父亲的周大帅好志气,你因何不拼了余生自己去一雪国耻,反要将如此沉重的胆子交给她们的孩子,让他在羞耻中存活数十年呢?怕是勾践卧薪尝胆都没有如此的
时日久远。”
但漪澜一急,腹中更是一阵疼痛。惶然间,她极力去四下乱抓着,仿佛即将沉沦海底的人,拼命去抓寻一根救命稻草。致深一把接住她的手安慰道:“澜儿,澜儿你莫急,无妨的。”又疾声呵斥下人们,“还不快去寻郎中?去!都去寻!寻不到就不必回来!”
漪澜气息微弱,却觉得那孩子似同她渐渐走远,茫茫的大海尽头弥漫着未散的硝烟,正在徐徐沉入碧蓝海面的铁甲舰,远处海天出的一抹残阳如血,那孩子天真的笑脸似对着她在笑,笑得那么的无邪。只是世间美好如斯的东西她们总是无法去把握,任由他从指间轻轻的流逝。
“爷,妹妹可是好些了?”五姨太慧巧的声音,依约中漪澜看到她优雅的行来,身边陪着万嬷嬷和丫鬟牡丹。慧巧是幸灾乐祸来看她笑话的吗?慧巧终于如愿以偿了,这阴险恶毒的女人。只她如今没有气力同她计较。
“听说郎中都跑光了?”慧巧平静地问。致深却不答话,仿佛也深恨她明知故问。
“慧巧昔日在宫中,也曾同御药房太医院的师傅们学过针砭之术,妇科千金方也略通一二,爷是知道的。爷若是信得过慧巧,就让慧巧来为妹妹一试吧。”慧巧一番话,致深握住她的手都
是一颤,诧异地望着慧巧不置可否。
“爷若是苦等那四散逃命的郎中,怕不知何时能盼到,莫要耽误了妹妹腹中的孩儿。可否先让慧巧为妹妹把脉?”慧巧期盼地问,话语不徐不疾。漪澜挣扎了拼命摇头,谁知慧巧会不会突然一针刺她要害,死了她倒也罢了,枉送她孩子的性命她定然不依。不!不可!
漪澜惊得欲呼出声,可是周身无力,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
“不过是把脉,伤不到妹妹的。”慧巧安抚道,话音里反含了几分委屈。
致深点点头,微挪过身,漪澜就见慧巧盈盈地凑来床边,牡丹为她挪了一把梅花杌放在漪澜床边引她坐下。慧巧徐徐摘去鎏金镂空镶翠的指套,漪澜便她那根断去的指头惊得一阵心跳,猛然扭头避开。致深,他如何能许了这女人为她诊脉?慧巧的话是真是假就同她是人是鬼一样的难以揣测。
冰凉的二指轻轻搭在漪澜脉搏上,屋内一片沉寂,众人屏住呼吸,漪澜紧张的感觉着慧巧那手指在她脉搏上细微的蠕动,静静地沉思片刻,慧巧果断地说:“气血不足、冲任不固、脾肾亏虚。妹妹这是有滑胎之兆。”
“啊!”尺素在漪澜身边失声惊叫。漪澜的心一抖,却暗自告慰自己,便是滑胎,慧巧
岂能帮她?怕慧巧心里多过是要害她。那份芥蒂,让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