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起身,露出疲倦之色,却不忘转向漪澜吩咐一声:“我乏了,你去安排一下。”
漪澜微惊,再看慧巧的神色颇是难堪,她冷冷的眸光打量漪澜,又避开漪澜的眼光,分明她心中妒火中烧,却要装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模样。漪澜应声起身,紧随致深告辞出门。
回到卧房,两个人都是疲倦不堪的模样,漪澜吩咐了尺素伺候梳洗。
致深来到漪澜床边,看似疲惫不堪。漪澜为他宽衣解带,拖过一醉杨妃色菊花满绣的引枕给他靠了,将自己也贴在他怀里。
致深握着漪澜的手,倦眼微开一条缝隙,温柔凝望着她。
知他近来憔悴疲惫,漪澜不觉心疼,道一句:“致深你也不必太煎熬,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无奈的一笑,揉揉漪澜的手背问:“你是说寿礼?你已是立了奇功一件,至于如何送礼,自有慧巧在。”
他说得如此自信满满,可是慧巧适才颇是犹豫。
致深见漪澜狐疑不安的目光望他,不觉一笑,刮漪澜鼻头嘲弄她道:“果然是段未开窍的木头,官场上,谁说话不时给自己留个七分的进退,只说三分的
话。有几人实心实意似你。”
漪澜顿时一惊,恍然大悟,慧巧久居官场,拿了宫内官场应酬的套路来对致深说话。她分明有十成的把握,却拿捏说是三成,扮出一副愁眉苦脸为难的样子,却被老谋深算的致深轻易识破。致深非但不安抚几句,反而一语就将此事全抛给她去做。漪澜心下慨叹,致深,他终究是高深莫测的。
漪澜伏在他胸口,娇嗔道:“澜儿傻得一心一意,也只是在爷面前。”说罢一笑。
致深搂紧她,露出释怀的笑意,千头万绪繁冗不堪的愁烦,如今都在枕边淡忘。
他搂着她睡去,凑在她耳边喃喃问:“澜儿,何时给我生个儿子呀?”
漪澜贴紧他不语,感觉他的心跳,胸口的热度,思量许久,才轻唤一声:“致深。”
他含糊的“嗯?”了一声。
漪澜心里一阵伤感,想起她那失去的胎儿,低声央告道:“我想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我们寻个僻静的田园生下他可好?”漪澜呢喃细语,心想若真是怀个孩儿,她一定要保护他不被伤害。想到这里,伤感之余,她的心渐渐硬起来。无数风口浪尖
行过,如今眼前只剩五姨太这从尊从海底浮出的冰山暗礁不时会挡在她的船前,随时将她撞得粉身碎骨。
致深没有答话,漪澜再留意他时,他已熟睡,发出微微的鼾声。
一梦沉酣,醒来时睡眼惺忪,周身乏力。重帷低垂,声旁不知何时人去衾空。
冰绡闻声走来掀起帐子问:“小姐醒了?”
漪澜望着冰绡,冰绡一笑道:“姑爷天未亮就起身赶去提督衙门了。临行叮嘱不要吵醒小姐,让小姐好生睡一觉呢。”
冰绡一笑问:“小姐,你闻这是什么香味?”
漪澜这才觉得,屋内充盈着一股淡淡的兰草清气,似是沉香,又似夹杂兰香、零陵香。
冰绡道:“这是姑爷新得的安芳香,是太古的法子配得的,一两香堪抵一两黄金,最是安神。姑爷吩咐冰绡焚了,只为让小姐能睡个安稳觉,姑爷说,小姐近来累得憔悴了。”
如此昂贵的香,漪澜不觉皱眉。
冰绡忙辩解说:“姑爷还说了,这香并非他购得,是有人向他求墨宝,一斗方换得这一盒子安芳香,念在他堂堂总督大人都卖字来讨娘子欢心了,小姐可
不要作践了。”
这话在冰绡嘴里说来更是俏皮,漪澜不觉嗔怪一声,侧头一笑,笑容间满是甜美。若是眼下没有外敌忧患,没有国运不兴,若能逢个太平盛世,无有忧愁的在海边,守一小农舍,哪怕做个渔翁渔婆过上安稳的日子,那才是她谢漪澜今生梦寐以求的日子。
三分人品,七分装扮,这送给老佛爷的寿礼也不得马虎了。该拿什么样的瓶子来装这些养颜润肤的雪花膏呢?
第二日,漪澜请九爷陪她去洋商那里挑选些各式各样的西洋玻璃瓶子,小巧玲珑剔透可爱的,各选了些,寻思着如何将那些乳膏香精分装进去,把弄着这些瓶子,她我都有些爱不释手。
九爷举止潇洒,仪态从容,更操着一口流利的洋文同洋商交谈,似在讨价还价,不时询问漪澜的意见。
此刻,仿佛深山里忽然发现一道从所未见的瑰丽风景,怀铄令她眼前一亮,对九爷添了几分佩服。她只知佳丽会洋文,那是因为佳丽教她学习西洋乐器的缘故。只是漪澜从不知九爷洋文精熟于此,羡慕的目光略含吃惊地打量他时,他已结束了同洋商的交谈,说拢个合适
的价格,握手道别。
回去的路上,漪澜异常的兴奋,抱着那一大包精致的小瓶,拈来看去,各个都爱不释手。
马车中,九爷打量她轻笑道:“可该如何谢我才是?”
漪澜心头一动,九爷怀铄这些年都守在她身边,默默的为她付出,从未曾开口向她索要过什么酬劳。以至于她亏欠他许多,都无以为报。如今他猛然一开口,漪澜反有些措手不及。眸光一转,掀开车帘向外看看,烈日当头,正是口干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