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脱险,令漪澜始料未及。她疑惑的目光凝视致深,对他越来越看不透,仿佛全局在他掌中肆意把弄,不偏分毫。
致深已是起身,神色淡然,仿佛一切都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叮嘱漪澜一句:“回去收拾行囊,带上两名丫鬟婆子贴身伺候即可,不必铺张。”
漪澜满心感激,也不想看清他下的是一盘什么局,只寻思着将冰绡、尺素带走,免遭五姨太的荼毒。
冰绡和尺素得知此事时,原本绝望死气沉沉的空气里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尺素一听就眉开眼笑,忘记了疼痛般欢喜道:“原是听说五姨太想去随军伺候老爷呢,如今换成了奶奶您了。可见八奶奶才是老爷眼里的明珠呢!”
“死丫头,又来贫嘴。”漪澜嗔她一句。却见冰绡的眸光里一转,透出些生的期冀。
一番风雨后难以喘息的日子仿佛日光照耀下烟消云散,冰绡终是长吐一口气,而漪澜眼前能为她们做的,也只有这些。
“八奶奶,八奶奶可在房里?”是曲嬷嬷的声音在窗外,漪澜示意冰绡尺素低声,对外吩咐一句:“进来。”
曲嬷嬷慌慌张张的进来,一脸局促不安,手揉着大襟前襟哭声哀求:“求八奶奶去书房给宝儿少爷求个情吧,老爷在打宝儿少爷戒尺呢。”
尺素厉声道:“去寻五姨太讲情呀!我们都是恶人,巴不得推他下水淹死呢!”
“尺素!”漪澜嗔怪着。
曲嬷嬷怯怯地望了她们,垂泪道:“好端端的,老爷大夜里考宝儿少爷的功课,骂他不用功……”
这倒是奇事,平白的,怎么大夜里靠宝儿功课?
漪澜忙起身,吩咐她二人关好门户,随了曲嬷嬷向致深的求缺宅书房去。
漪澜一路在想,致深知道宝儿不爱读书,在功课上也从不去督促他,今儿是怎么了?明日就要远行,今儿反是来了兴致开始教训儿子了。
求缺斋的窗在夜色里独亮,窗上晃着两个人影,一坐一立。
宝儿那小小的身影在窗前一晃一晃的,伴随那结结巴巴的哭诵:“……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富贵……”
宝儿稍一迟疑口中打结,漪澜心里一抖,就听“啪!”一声戒尺声,宝儿“哇~”的哭声响起在夜空里,宝儿凄厉的一声哭嚎,“啊~~爹爹~宝儿背……背……”
漪澜疾步迎着那灯火明亮的书房而去。
“背!”
“富贵,富贵,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移,移……”宝儿的声音颤抖满是恐惧,“啊!爹爹,不打,呜呜呜
,爹爹~”
“背!”致深的声音扬高,话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漪澜的心中一动,平白的,他明日就要离府,什么书不好考,如何拿来一段《孟子。滕文公下》要宝儿背,这并不是宝儿这些日学的窗课。
“跪去庭院里去背!一炷香的功夫,背不下不许睡觉,出去!”致深呵斥着,好一副做老子的威严,莫不是他在军中也是如此霸道无理?
漪澜立在门口,看到跪在致深膝下揪着两只耳朵呜呜哭泣的宝儿,宝儿抽噎地望她,看到救星一般眼一亮,“阿姆,阿……阿姆……”宝儿抽噎着想起身扑向漪澜,又在致深严厉的目光下跪回原处垂下头。
致深手中的戒尺重重地拍在书案上,惊得宝儿一个瑟缩发抖,闭住了嘴,只剩呜咽。
漪澜深咽一口气,顿然间明白了致深让宝儿背诵这段古人对如何做人处事,如何正直不屈的箴言。致深此刻教训他背这段做人的古训道理,也确实是一番苦心,是为人父者应尽的职责。
眼前的宝儿令人爱恨不得。但他大白日里撒谎做戏,也是为人所利用。漪澜徐徐走近,温声对宝儿道:“宝儿,莫慌,你告诉阿姆,你可是懂这篇文章的意思?”
宝儿懵懂的抽噎着摇头,又胆怯地望着父亲说:“爹爹说,为
人要正直,不能怕恶势力,不能贪吃贪睡贪图享乐,要有男儿的铁骨脊梁。”
忽然间,漪澜百感交集,泪水涌去眼眶。致深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府里发生的一切,任何的阴霾都未曾逃过他的眼。他察觉了宝儿在撒谎,他也察觉了五姨太的诡计阴谋。若非如此,他不会此刻去教诲宝儿做人的道理。他更不想他唯一的儿子为人所利诱威吓而做出人所不齿的行径。他是在教宝儿,虽然手段激烈,可他对宝儿的拳拳之心,可见一斑。漪澜百感交集地望着致深。他却平静的避开她的眸光。致深,他深藏不露,他心里还藏了什么是不为她所知的?
漪澜拉过宝儿在眼前,为他擦拭面颊上的泪,哄慰他说:“宝儿,你随阿姆一道背诵,阿姆昔日像你这么大,早已是倒背如流这些文章。”
宝儿点点头,漪澜望着宝儿胆怯的眸光,鼓励地向他点点头,同他一道背诵着:“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宝儿平日顽劣,但漪澜教他所背之文章,他大抵都能熟背。不过三遍,宝儿已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