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可有同她谢漪澜一样愚昧之人?
以为自己冰雪聪明洞穿真相,真相却在最阴暗处冷眼旁观。它嘲笑着,看那些自以为知道真相的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跌入圈套,在身陷错足无法自拔时,才明白当初的愚不可及。
漪澜挣扎着扶着一株桃树起身。怀铄伸手来搀扶,那关切的目光,俊目秀美,柔和的面颊如玉一般精美的线条,只是那面色依旧的苍白,似一层深深涂了的粉墨,掩盖了她不曾一见的真面容一般。
漪澜一把甩开他的手,气恼地向后闪身摇头,冷冷道:“我不会原谅你,今生今世,永不会原谅你!”
漪澜急得踉跄向前,怀铄却随后来搀扶,虽不说话,脚下依旧是蹒跚颠簸。
漪澜忽然觉得无比的嘲弄,上下打量他,丰神俊逸的他,竟然要扮出这副人见人怜的瘸子相,不过是掩人耳目,更要欺瞒什么呢?
“九爷的脚,就不必如此辛苦了。”漪澜阴冷地挖苦道,“九爷是玩鹰之人,脚下定然矫健如飞的利落,漪澜早该料到。”
漪澜转身奔跑而去,跌倒起身,泥土染脏裙裾,却不顾他的搀扶劝阻,继续向佳丽的小院奔去。
直至怀铄远远看到了冰绡返回,才立在
那里,目送漪澜离去。
一连三日,周府内凄风冷雨,愁云惨雾的悲凉,更胜过数月前屠城丧妾的悲哀。
周府大小姐本该风光荣嫁去怡亲王府为小世子妃,却风云突变被灌以乱党的罪名,枉送了性命。
这几日,周怀铭闭门不出,只在佳丽的房中,紧紧抱住佳丽的尸体,不吃不喝,更不许人靠近。堂堂镇守一方的大帅,竟然为了丧妹之痛,不顾了一切。
五姨太同大太太在门外相继叩门未果,便推漪澜向前。
只是,这几日闻知真相,失魂落魄的漪澜,却是益发的胆怯,不想见致深,这个当初欺瞒她感情的男子,又更愧对佳丽,是她亲手送佳丽去赴死,眼睁睁的不去相救。此刻内心的煎熬苦痛,更不能诉与外人知晓。漪澜立在门外,泪如雨下。
大太太急得不停地催促:“漪澜,你哭傻了不成,说话呀,开口劝老爷呀!”
漪澜颤抖牙关,垂泪漠然,终于道:“爷,佳丽妹妹如此躺着,也不是回事儿。春气热,误过了妆殓,佳丽爱美,她不能如此去了……”
漪澜言至此,再也说不下去,化作了痛哭失声。
大太太更是哭着捶门道:“还是给佳丽妆敛起来,让她风
风光光的早去投胎吧。投个好人家,莫生在乱世了……”
女眷们正在门外哭着,忽然外面一阵嘈杂的叫嚷声脚步声,洪将军同骆师爷赶来。众人一看便知有军务,都退闪避去两旁。
洪将军在门口大声嚷:“大帅,那金王八死了,去喂王八了!”
骆师爷狠狠瞪他一眼,拱手在门外朗声回禀:“启禀大帅,才得到朝廷急电。钦差大人金侍郎,从樊州渡口登了洋人去海上的火轮北上,谁想弃轮渡换官船行至离京八百里的水域,遇到春潮上涨,风急浪高,触礁沉船,葬身鱼腹了。”
“金辉死了?”五姨太等异口同声的问,难以置信。她惊悚的目光望向漪澜,又环顾四下,仿佛惊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漪澜也一惊,皇上下旨,令金侍郎回京待罪,却命致深要保全他的性命安危。如今金辉平安出了兴樊所辖境,却在离京城不远处丧命。
其中的原委,漪澜心下自明。
骆师爷慨叹一声:“若是他早死,也就早安生了。”
致深如今变得暴躁无比,他不许人靠近佳丽,便是佳丽的更衣,都是乳娘在房里同致深亲手而为。漪澜记起了佳丽那件喜爱的蕾丝花边的衬衫,为她取来,却早
已是泪雨阑珊。
门外,大太太哭啼着诉说:“佳丽可怜,自幼丧父丧母,佳丽自幼体弱多病,次次她病中,老爷都是夜不解衣的抱着她拍哄。她去年不想嫁给怡亲王世子,哭闹着要悔婚,老爷就同她一道的疯,竟然去求太后开恩。老爷心里,宠佳丽胜过一切……”
门响,致深怀抱了佳丽而出,那惨烈的景象,吓得无数人退步。
漪澜不忍多看,掩面拭泪,哭嚎声响起,惨不忍睹。
满心追悔备受煎熬的漪澜不想去面对致深,他欺骗了她,从开始的当初,就假冒了另一男人之名,赢得她的芳心暗属。
漪澜远远地望着致深,望着那冷若玄铁的男人,他从她身旁走过时目不斜视,漪澜亦远远的避开他,避开那锥心透骨的痛,避开那她无言以对的佳丽妹妹。
门外是新搭起的高高的灵棚,白色的麻布席卷天地般的遮盖了眼前的天。
大太太哭着吩咐人将她自己那副早就备好的寿材抬出给佳丽用。
一片悲戚声中,漪澜听到二姨太喋喋不休地劝着痛哭不已的大太太说:“太太把自己的寿材都让给了佳丽妹妹,有了这副潢海铁网山上的万年不坏樯木棺,佳丽妹妹她九泉之下也风光无
限呢。”
漪澜听得难过,这话字字刺耳,人死了,什么棺椁都是虚华,又有什么用?
棺木抬来,众人都惊得连口赞叹,帮底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