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佛爷冷哂几声,不置可否,换了话题,训示了众人几句,便吩咐漪澜同致深退下。
漪澜这才徐徐舒了一口气,一颗高悬的心缓缓落回腹中。
致深长跪在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道一声:“太后保重凤体,勿以臣等为念。”
太后手中的茶盏颤抖,腕上玉镯磕碰声窸窣。她长长地“嗯”了一声,低头时忽然珠泪婆娑。太后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漪澜同致深跪安后行到了帘栊边,正要出了暖阁,便听太后凄然一声呼唤:“铭哥儿!”
致深停步俯首道:“太后有何吩咐?”
就听老佛爷叹气说,“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冤孽冤孽。”又教训致深说:“也不必说这些虚套子的话,能够替朝廷镇守一方,抚平地方,替朝廷分忧,替皇上尽忠恪尽职守,就是本宫之幸,你们的大忠大孝了。”
致深连连称是。
太后看一眼致深红肿未退的眼睛问:“熙成的事儿,你是知道了?”
一句话,致深再也忍不住,唇角不停的抽动,侧过头,泪水在眼眶盘旋。
“哭什么?这点出息!你干的好事儿,哭就哭过去了?怎么,摄政王的孙儿在你府里?”
漪澜窥一眼致深,致深抢应声:“是!”
“胡来,你干爹都来告状了!我若不拦住,怕就生劈了你了。成哥儿的孩儿,你们兄弟再好,如何的就抱去了?他糊涂,你也糊涂!”
“是熙成兄临终托孤,
怀铭忠人之事。”致深坚持。
太后沉吟片刻问:“铭哥儿,不会哪日,你也告诉本宫,先皇,也有个什么孽种在民间?”
致深惊得撩衣跪地俯身叩头。
“狐朋狗友,沆瀣一气!”太后骂道,言语里很是恨铁不成钢。
太后扫一眼漪澜吩咐:“你退下吧,我同铭哥儿叮嘱几句。”
漪澜退出帘外,留了致深独在帘内同老佛爷说话。
帘子外肃宁姑姑摇头叹气用衣袖掩泪,那神色颇是动容。
肃宁姑姑挽着五姨太慧巧的手叮嘱着:“巧儿呀,铭哥儿他,可就托付给你了。他好贪凉,春寒料峭时,要叮嘱他要多穿衣。”
仿佛游子远行,慈母不安的谆谆嘱咐。
漪澜知道肃宁姑姑是当年随了年幼的致深入宫的乳娘,自小将他奶大。此刻分离,竟有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慨。只漪澜在一旁,心中离愁别绪百感交集,却是心中的惊悸未消。
她冷眼望着慧巧,心里暗自思忖,如今她二人彼此身份揭穿,知根知底,那曾经神秘的面纱被彻底揭去。漪澜的把柄被慧巧捏住,慧巧更有把柄握在她手中。
只是此人心黑手狠,竟然不动声色间一夜连斩两员对手,三姨太、六姨太命丧她手,不着痕迹。日后若她二人共处同一屋檐下,腥风血雨的交锋,必不可少,鹿死谁手,更未能知。慧巧设计让她入宫,无非是要借刀杀人,借老佛爷之手除去她这心头大患。
此计虽然阴毒,却不
曾想她九死一生的脱险,更得到老佛爷的青睐。如此荣宠,可谓衣锦还乡,怕是她心头早已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只得做出平静如水的温和。
大战前的寂静往往如此,越是寂静,预示着战争便越是惨烈。
致深从暖阁内出来时,双眸发红,似是落过泪。不知太后同他说了些什么,想来尽管有那样多的嫌隙,太后同他依旧是母子情深的。漪澜知致深离宫难免忧伤,只默默随他出了暖阁,来在庭院。
庭院内几日前枝条干枯的玉兰树如今已抽出了暗紫色花苞,怕是一夜春风,就能满庭绽放了。漪澜这才记起今儿是惊蛰,是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该是一声春雷,万物复苏的时候了。
宫中深锁春光。却有一股盎然的力量,隐匿于最平和的春风之下。只等一声春雷,蓄势待发。
随后,候在殿外的佳丽又进来叩安辞行,老佛爷才吩咐肃宁姑姑打赏。
出宫时,宫中从皇后到妃嫔对她们各有赏赐,珠宝锦缎数不胜数,竟然无法搬挪。便是如此,太后不时想起什么常用之物,便吩咐肃宁嬷嬷和安公公来打赏,如此一来二往,反是劳了她们跑腿辛苦。
漪澜出门寻慧巧,本在廊子下安排太监们装车打点包裹的她却不见了去向。只几名宫女唧唧喳喳地说笑着运送绫罗绸缎。
漪澜拦住两名宫女问:“可是见到了慧巧姑姑?”
她们却都只是摇头,避开漪澜的目光,似有意隐瞒着什么。
只一旁
一位憨傻的宫女忽然插话嘿嘿一笑说:“巧姑姑么?她同安公公去跨院夹道那边说话去了。”说罢向前方一指,笑容满脸。
小宫女的话音未落,一旁的嬷嬷就敲她脑袋喝骂一句:“只你长嘴,讨打呢?还不速速去搬运包裹去。”
漪澜觉出些异样,只是想起慧巧的深藏不露的阴险,就更是好奇。定是见她要出宫,老佛爷嘱咐安公公来交代她什么话。
漪澜顺着宫女手指的方向行去,才到跨院,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低低的争执声传来:“你若无礼,我便去禀告老佛爷!”
“去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