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一笑不置可否,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她不知如何能令他释疑,如今的她和以前的她,可还是同一个漪澜?慧巧的话犹在耳边,若是致深得知她应了太后做那“枕边人”,她们的情分可还会如往昔一般?
漪澜寻思起书房对联的事儿,就试探问:“今儿在老佛爷长寿宫偏殿作画,听老佛爷讲起一个楹联的典故。”
漪澜故意停顿,打量他的眸光。他随手摆弄太后打赏的那些首饰,自言自语般叨念:“一入江湖深,无处不风波,西宫的老佛爷也难,先东宫的圣母皇太后也难。”
“致深,你可听过那个楹联的典故?”漪澜颇是诧异,若他听过那个典故,便该对太后的为人更是了解深几分。
“宫里那些人,尤其是在偏殿伺候的那些嬷嬷公公们,人人对那个楹联耳熟能详,也不须太后说给你听,你只须在那楹联前一立,便自有那公公们为老佛爷歌功颂德,讲述这个典故。还会讲述当年西太后老佛爷智斗八大臣,力保幼君坐稳皇位的传奇轶事。”致深话音平淡,仿佛在宫中久了,对这种歌功颂德的事情充耳不闻。
漪澜则是刚入宫不知
深浅,看什么都新鲜一般。
漪澜心下掂量,这话题打开,如何能引出她想探寻的秘密?她又打开一湖湖笔,指尖轻轻抚弄那碧玉的笔杆侧头盈盈地笑问致深:“可不知爷还曾带过府中那位姐妹到老佛爷长寿宫的偏殿去听典故,景仰老佛爷的妙笔丹青大作呢?”
致深听她话语酸酸的,那词语含混的样子,似是暗中吃醋,便呵呵一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合上掌中锦盒寻思片刻,忽而黯然道:“媚香和玉珑,都曾来过。那还是三年前的中秋,不过是太后吩咐我携家眷入宫来请安。”
漪澜点头,心里却在寻思推算。
三姨太同六姨太虽然争斗,但是她二人同五姨太都是貌合神离,颇多忌惮。虽然她不知她们对五姨太的芥蒂从何开始,但是府里怕是除去她同五姨太慧巧亲热结拜姐妹,并无人同五姨太慧巧真正交好。
漪澜先时也曾好奇疑心,慧巧如此个玲珑可人儿,如何姐妹们都对她有几分敬畏,毫不亲近。那时她只是想,或许是三姨太出身下贱,六姨太跋扈横行,才都难容雍容大度的慧巧,如今想来,怕是她二人昔日也是深受其害。
遥想昔日,该是三姨太和六姨太相约入宫,在偏殿候见,得以看到这副对联,更听了宫里嬷嬷公公们讲述这段惊心动魄的典故,感慨老佛爷斩钉截铁的豪气手段,也就提起了面似和善,心机颇多的五姨太慧巧。
毕竟她是太后身边的宫女,随了太后时日最久,为人处世的手段自然令老三、老六二人提防。更或许她二人早曾吃过慧巧的亏,便戏言要提防五姨太慧巧。老佛爷能凭着杀人不见血的功夫逐步上位,她慧巧二人又何尝不能依样画葫芦整治对手?
亦或是她俩来宫里见到了也听说了这个太后昔日除异己手狠心辣的典故
,于是玩笑般约定好的,一人记住半句楹联,日后若要是谁遇到了紧急的事,就说出这半幅对联,到时候好相互接应
。
或是一句戏言
,危难时刻又记起来,提醒给她这个后来人。
三姨太临死叮嘱她提防老五,只说了半联,六姨太临死,便藏匿了下半联在珠子中,一切的谜底,在她入宫时揭晓。难道她们都待她谢漪澜日后羽翼丰满时,必能入宫见到此联,打开疑窦,发现暗鬼,为她们报仇扬眉吐气?
可这无非是她暗自的揣测,究竟她二人如何得了这副对联,如何的分记了一句去,如今都随了二人的逝去而在这世间化尘化土。
漪澜正在愣神寻思着对联的奥秘,忽听致深正声一喝:“澜儿,你好大的胆子!”
漪澜倏然一惊,慌得双腿发颤,心立时被揪起。漪澜原本心中有鬼,此刻惶然的目光做贼一般讪讪地望着他。她的腿一软,便跌坐在榻上,恰坐在他身边。
致深看她一眼,怒道:“你做得好事!”
漪澜慌忙遮掩,支吾地问:“我?老爷……”
致深一把擒住漪澜的手腕,漪澜惊得脸色惨白,他忽然板起脸威吓道:“你可有何事瞒我?”
何事瞒他?致深,他发现了不成?不,不该这样快。
漪澜慌得躲过他的目光,他却唇角掠过一抹狡黠的笑,伸手捧出她藏起的贞妃送她的八音盒首饰盒子。
“致深!”漪澜惊呼一声,却无法去夺,他听着那流出的音乐如山泉叮咚悦耳,不由笑了,那笑意都是如此的邪佞。
“夫人,好雅兴呀!”他打量上面转动的半身赤露的西洋琉璃美人拿捏道。漪澜听这话就知他来者不善,忙
去抢那首饰盒却扑空。
“私匿了这春宫盒子在闺房里,莫不是忘记家法了?”他的尾音严厉,如判官审案。
漪澜羞恼道:“莫冤枉好人,本是……”她方欲说出是贞妃娘娘赏的,话到嘴边却又被收了回去。
贞妃之事事关重大,她是周府之人,身上又怎能有贞妃的东西。
漪澜趁他不备一把夺过那首饰盒道,“是……是三公主赏的,不信你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