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妃满腔热忱的说:“圣朝就是一条船,皇上就是那掌舵的,可惜这掌舵的被束缚了手脚,眼见了船就要在海里触礁石,却空喊了无人去听。
一旁的瞎眼婆子却要胡乱的发号施令,殊不知一船无辜的黎庶都要为她的无知葬身鱼腹。贞儿只是不甘心。皇上说,哪怕给他十年,就十年,他也能学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重整河山!”
除去了启聋发聩的震撼,漪澜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感触,想她一深宫宠妃,该用心的该是如何妆扮得花蝶一般的吸引皇上,竟然在这种朝臣们该去殚精竭虑的事儿上费心劳力。
虽然水之深不是妇道人家能够揣测,但眼见她眉飞色舞、信誓旦旦地讲着深谋远虑、志向,她又怎能不动容?
“哎,”贞妃只剩长长的一声叹息,“贞儿心疼皇上,他想干一番大事,成为千古一帝,海一般的心胸宏图大志,却憋屈在这小泥沟里。若我果能杀出一条血路推他进大海,就是粉身碎骨,贞儿也心甘情愿的。”话音顿顿,她又说,“爱一个人,不只是两个躯壳长相厮守。应该成全他。”
一番话虽不算是启聋发聩,倒也着实令漪澜一惊。想她一个小女子,为了心中所爱之人,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的殒身不恤,无怨无悔,这份胆
量令人钦佩。
“你们不必怕那老婆子,她作威作福还能多少年?毕竟她老了,迟早走在皇上前面!”
“娘娘!”漪澜情急之下,忙去喝止,心里却对她如妹妹一般的呵护。贞妃她分明只是个天真浪漫的女孩子,涉足到不知深浅的水中,她又怎能自保?
人多眼杂,隔墙有耳,漪澜急于告诫她说:“娘娘,你在宫里也要如履薄冰,不得马虎了。有些话不当说的就要说,有些事儿不该做的不要做,就如穿这太监的服饰,是犯宫规的。”
贞妃一翘嘴矫情着:“那又如何了,总之我先哄得皇上痛快开心了,至于老妖婆,打几巴掌骂几句就由了她去!还有那些驴脸婆子总在嚼舌根儿说我坏话,我若规矩了,她们就不诟病我了吗?”
漪澜更要劝她,她却任性的堵住耳朵不肯听。停了片刻,漪澜叹气说:“我为皇上痛心,一国帝君,自己的女人当众受辱,便是在当众打他骂他,娘娘可是明白吗?”
贞妃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漪澜,这才徐徐的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讪讪的眨眨眼嫣然一笑,拉着漪澜的手说:“姐姐,你可真是贞儿的亲姐姐,姐姐但放宽心,妹妹记得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似有人声对
答。
贞妃忙机警地站起身说:“贞儿也不打扰姐姐了,日后姐姐得空,就进宫来看看妹妹。”
说罢,她笑着塞给漪澜一个精致的珐琅缂丝金花小首饰盒子说,“送给姐姐的小玩意,望姐姐喜欢。”她说罢一瘸一拐的从后面小门离去。
那小盒子,倒是精致。漪澜小心翼翼的打开,神奇的乐曲传来,惊得漪澜手一抖,转而打开看。竟然是个西洋的八音盒,里面有个跳舞旋转的水晶小人儿,身子竟然是赤裸的,那小美人儿的身子曲线玲珑可爱。
盒盖儿内是片圆圆的镜子镶嵌,内壁是海蓝绒,果然是精巧稀罕之物。漪澜吩咐冰绡进来,将八音盒子藏妥,整顿衣衫补了妆,要去看望致深。
漪澜才出宫门,在外面等候的周府下人早已迎上,引了漪澜一路上了车轿。
帘子一打,漪澜才入车内,一只大手便伸来拉住她。
漪澜抬头,就看到那赤狐风毛托着的一张英气逼人的脸,致深,他如何在这里?
不等漪澜诧异开口,周怀铭低声道:“嘘,噤声,带你去个绝妙所在。”
绝妙所在?漪澜回身看一眼天空炸起的烟火,震耳欲聋的一阵爆竹声在天际萦绕。心里
猜出他又要任性了。
漪澜嗔怪地看了他的双足,车内他并未穿靴,双足裹着厚厚的棉布架起在一旁。但车内风灯映亮那张脸,没了平日高高在上的冷肃,反带了丝邪魅。这哪里还是周致深?或者横看成岭侧成峰,她本未看透他。
马车奔离宫门,周致深就楼紧她在怀里,用自己厚厚的貂皮裘裹了漪澜在怀里。
此刻再见致深,看着他那裹起的伤足,漪澜一阵心恸,珠泪盈睫,致深打量漪澜,反是被她这模样逗笑了。
“又是怎么了?”他认真地在漪澜鬓边拢了一丝碎发掖去她耳后,凝神望着她。
漪澜心中百感交集,贞妃来访一事,更是令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可她无法对致深明言。致深打量她含泪惶然的眸光,似觉出她的神色不安,捧起她的面颊凝视她的眸光问:“可是老佛爷训斥了?”
见漪澜不语,他说:“莫怕,有我在呢。”
一句话,勾起漪澜无限辛酸,眼中不觉一酸,瞬时泪水潸然而落。心底任是那么的茫然恐惧,有他在身边,有他这一句坚定的话语,只觉无比的宽慰。比起贞妃,漪澜想,自己是否该知足了呢?
周遭寂静,致深凝神注视她的眼眸,露出淡然的
笑,
眼中涩涩的泪光,漪澜强忍着,勉强堆出淡淡笑容抬头仰视他,心底暗藏凄怆。
周致深深邃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