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一路前行,只在一座宫门前落下。几名嬷嬷宫女上前扶了她们先后下轿,为首一位绿衫子宫女盈盈地上前说:“太后尚未梳洗罢,大人请在廊子下候候。”
漪澜低眉顺眼的立在致深身后,余光扫了一眼四周。庭院中跪着几名官员,似是来禀事候诏,廊子下更立了几名官员,咳嗽声不绝于耳。风刮了残雪扑面,冰渣在扑在面上隐隐冰寒。
致深轻声对她说:“还冷吗?”
漪澜心头一阵温暖,却有些难为情,嗯了一声,紧紧自己的斗篷,合拢了松软的银狐风毛。
四下里静悄悄的,宫娥们都屏息静气地候在廊下。
漪澜晓得此处便是太后娘娘的长寿宫东暖阁,未免有些紧张,致深早已拉紧了她的手,满脸从容含笑揉着发冷的手掌。
漪澜垂个头,不敢抬头四处看,眼睛只瞧着自己裙摆下绣鞋的尖儿上那团绒线球,一颤一颤的如她此刻不安的心。
“怀铭小爷来了?”漪澜闻听猛地抬头,恰见一位嬷嬷笑盈盈的迎来。
致深松开漪澜的手,疾步上前扶住她,笑容中都透出几分孩子气问:“嬷嬷一向可好?前些日子听巧儿说,嬷嬷害了喉疾,如今可是大好了?”
见了致深的亲热劲儿,再听那嬷嬷开口竟然直呼致深的名讳喊着小爷,漪澜猜出她多半就是宫里那位肃宁嬷嬷,致深和先皇的乳母。
漪澜忙上前
福礼,道一声:“嬷嬷万福。”
肃宁嬷嬷目光望向漪澜不由一惊,旋即露出欢喜的颜色“呀”的惊了一声啧啧赞着:“这就是八姨太吧?听巧儿说起,我还不信,如今一见,竟然世上果然有如此美若天仙的人物,怀铭小爷的眼光还真是独到呢。”
“嬷嬷谬赞了。”漪澜盈盈一笑,露出几分娇怯的模样,垂眸间心里却思忖,我人未入宫,竟然宫里的嬷嬷都知道我的名声在外了,可见慧巧的功夫没有白下。
肃宁嬷嬷同她二人一路说笑着来到暖阁外,向内传报一声:“老佛爷,怀铭小爷来了,带了新纳的小夫人来给老佛爷请安呢。”
里面一阵沉默,漪澜见致深的笑容渐渐散了些,或是怕她担心,手却紧紧的握住了她。
里面咳嗽一声,烟嗓独特的声音,挑帘子出来一位太监,一甩麈尾那一脸笑都堆道额头的皱纹里,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的眼睛上下溜溜打量漪澜对致深说:“怀铭小爷这果然是回娘家呀,这身装束呀,乍一看奴才还认不出来了。”
致深上前施礼说:“怀铭入京,还未及去安达府里请安呢,安达别来无恙?”
漪澜便猜出,这位怕就是致深和慧巧都提到的安公公,太后身边的红人和老人儿。
漪澜忙去道个万福,恭谨的样子。安公公上下又看漪澜两眼,倒没有似肃宁嬷嬷那么亲近,只对致深说:“老佛爷才用
了膳,在后面喂鸟儿呢。”
致深一笑说:“可巧了,知道老佛爷喜欢鸟儿,微臣也给太后献来一只八哥儿呢,学舌学得好呢。”
行至暖阁,一早的就有宫女打起了帘子禀告着。便听到一个幽幽的声音不缓不急吩咐着:“传。”
步入暖阁,光线颇是暗淡,暖暖的炭火热气扑面,夹杂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面沁鼻,似是花香弥漫。漪澜一颗悸动的心反是安静下来。
她更不敢抬头,紧紧随在致深身后。
迎上来几名盛装的宫女引了她们入内。
绕过一扇紫檀边座嵌珐琅宝座屏风,就见靠了明亮的窗下一张暖炕,旁边一张黄花梨六螭捧寿纹透雕玫瑰椅上坐个人,明黄大襟衫子,瘦削的脸,虽然年迈却是风韵夺人,她静静的逗弄笼中的鸟儿,目光猛然转向她们时,反慌得漪澜紧紧垂头。
漪澜已猜出这就是当今的太后。
此时致深一撩袍襟跪下,漪澜忙随了跪拜。
“微臣,周怀铭给太后老佛爷请安,太后老佛爷千秋万代,松柏延年。”怀铭的话音里都含笑,笑的亲切,话音徐徐的。漪澜从未见他如此对谁讲话。仿佛回到母亲怀抱的孩子。
“臣妾给太后老佛爷千岁恭请金安,老佛爷万寿无疆。”漪澜忙徐徐撩衣跪地叩首。
老佛爷往致深脸上溜了几眼,叹口气说:“呦,咱们的铭哥儿还知道
回来看看我这老太婆,还自当乐不思蜀了呢。”
旁边的肃宁嬷嬷笑了:“这不是,怀铭小爷来看望您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哪里能不惦记呢。”
“嗯,莫提这话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娶了媳妇忘了娘,自古都是如此的!”太后的话反似在赌气。仿佛有些醋意。
致深起身,太后赐坐,他就坐在太后身边的木杌上,温笑了说:“臣在兴州,日日遥拜祈祝老佛爷千秋万福的,如何能淡忘养育之恩,栽培之德呢。”
“嗯,但愿,”太后道,“你闹也闹够了,祸也闯到家了,就想起老婆子我了。若不是有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请不来你周总督入京的。”
周怀铭诚惶诚恐的就要撩衣下跪请罪,脸上却还堆出笑意,一旁的安公公忙去虚扶他一把说:“哎呦,怀铭小爷这怎么不识逗了,没见太后老佛爷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