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一阵惊喜忙向外冲,冲到巷子口,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浅粉色的大襟满绣了牡丹花,正急得扑在地上寻什么东西。护卫们亟不可待地劝阻着:“三姨太,命都不保了,还顾什么钱财?”
“不,不,不是,我的帽子,我的帽子。”三姨太爬在地上四下地接着暗淡的光线寻找,漪澜一眼看到地上落的一个红色的虎头帽,忙奔去替她寻起,惊喜地奔去说:“三姐姐,可是寻这个?快,快起来。”
三姨太纳罕地抬头,愕然的目光,俄而露出一阵欢喜:“八妹妹,是八妹妹吗?”
三姨太一把抓住漪澜的手仔细的看清是她,抱住漪澜呜呜地痛哭。三姨太头发散乱,哆哆嗦嗦地道,“八妹妹,一起,一起走。”
“快走吧!”提刀的侍从们焦急跺脚地催促。漪澜忙扶起她,只是三姨太双腿发软,已经难以快行。加之满地残雪结冰,路滑难行。
才行出不远,兵刃交接声,呐喊惨叫声不绝于耳。
护卫们带了漪澜和三姨太调转头向回奔去,却听见前面一片枪声大作,一群臂系蓝绸带减了齐肩短发的乱党杀来,幽暗的光线中面目可憎,如恶鬼一般。
护卫们眼明手快,一把
将她们推去一丁字小巷口,指着那死巷子的草垛说:“姨奶奶们先躲去草垛下避一避。”
只这时,已是枪声一片大乱。漪澜同三姨太躲进草垛中不敢做声,身下的积雪,颈后的透骨寒风,她们都是周身瑟瑟发抖,三姨太的手指紧紧掐住漪澜的小臂,指甲深深地要陷进她肉里一般疼痛。那疼痛因惊恐变作了麻木。
三姨太呜呜地哭着扎进漪澜怀里哆嗦着问:“八妹,我可还能有命见我的宝儿呀?”
漪澜紧紧搂住她颤抖了声音宽慰:“会的,会的,老爷会来救我们的。”
“咱们老爷是大帅。”三姨太傻傻笑笑自我宽慰着。漪澜听得一阵心酸,鼻头更是酸涩。
枪声渐歇,更无了人声。暮色四合,冻云千里,冰寒的空气中,仿佛吸口凉气都如刀扎喉咙。漪澜不敢动,待了一阵子仍没有声响,她望望头顶一线天,总不能在此冻死坐以待毙。漪澜咬咬牙,深抿薄唇,悄声道:“姐姐等等,漪澜去巷口看一眼。”
漪澜才要起身,三姨太却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颤抖地喊:“不,我们,一起走。”
漪澜明白她的恐惧,两个人多少可以在血流成河的街衢中相互宽慰壮胆。漪澜拉住
她贴着墙根向巷口摸去,才到巷口,便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遍地。
侍从们倒在血泊中,有的头颅被火枪炸开,惨不忍睹。漪澜惊得腿软,靠着墙大口喘息。
“走,快走!”漪澜拉住三姨太在一片尸横满街中奔跑,跌跌撞撞拐过几道巷子,远远看到总督府前的街衢和御赐牌坊,枪声已是寥落,偶尔残兵奔逃。
漪澜心里一阵欢喜,到了,总算是倒了,她们逃进兴樊总督衙门,致深的官衙,便可以有官兵保护暂避一时。风平浪静,就可以回府了。
漪澜同三姨太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奔了总督府冲去,却没留意脚下,噗通一下便被绊倒。一阵酸痛麻木中她满眼是泪爬起身时,惊叫声从喉中溢出,眼前的景象犹如人间地狱。
墙角,横七竖八的女尸躺在眼前,衣不遮体,下身被糟蹋得难以入目。绊倒漪澜在地的那具女尸,双目充血,双手向天。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就这样没了声息。
泪水惊惧地涌出,惨象已使她目不忍睹。三姨太也看清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喃喃着,“惨……惨了……”再说不出一字。
再看总督府的衙门口,大门大敞,横七竖八的尸体纵横
,心里不觉一冷,总督府失陷了。
“砰砰砰”一阵枪响,火光一片片映红了傍晚的天空,烧杀呐喊声,前有杀兵暴匪,后无退路。两人如惊涛骇浪中失了方向的小舟,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那边有人!过去看看!”眼见乱党就要夺路而来,漪澜一把扑上去按住了三姨太道:“三姐姐,卧地莫做声!有人来!”
漪澜扑在地上装死,也不顾了肮脏,倒在血泊中打个滚,让衣衫也染上污血。一手压了三姨太不许她动弹。三姨太倒也机灵,惊得不敢出声。
脚步声传来,果然有人走来,漪澜一颗心提紧,身子竟不住地哆嗦起来。她屏息,生生将那口气咽下,便觉得身后被重重踢了一脚。
“他妈的!都是死人!”
玉簪、金钗从漪澜头上被狠狠扯下,撕扯头发时疼痛难忍,旋即身后又被狠狠踢了几脚,几个人骂骂咧咧了几句,大笑着离去。
人声走远,四下俱寂。漪澜如从丰都鬼城奈何桥上逃命归来,惊得一头冷汗,大口喘息,心跳不定。三姨太从死人堆中爬起身,拉住漪澜哭着:“八妹,快,咱们快跑。”
漪澜更是一把拉住她,哑声问:“姐姐可
认得回家的路?”
她茫然摇头。
漪澜又问:“怎知街上就没有乱匪?”
三姨太一下瘫坐在地,浑身瑟瑟发抖。那一刹是入骨的绝望,是临死前的挣扎。她双目呆滞,“不能,不能死在这里……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