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或是中午吃多了螃蟹,腹中倍觉寒意。
漪澜吩咐冰绡去为她热了一碗姜汤喝下,微微发了些汗,便吩咐冰绡去请郎中。
“京城里来的那位擅长妇科千金一项的张郎中如今恰在府里呢。”尺素提醒道。
“那可是巧了,就请张郎中来水心斋为我把脉。”漪澜心下一阵寻味,暗喜道。
尺素便说:“那奴婢就去六姨奶奶的房里去请。”
漪澜点头默许,忽然问她:“六姨奶奶的病,平日不都是贺郎中和阮郎中把脉吗?”
尺素也不解地说:“奴婢便不得而知了。听说今儿个六姨奶奶也似是吃螃蟹吃坏了肚子,先后请来贺郎中、阮郎中和这位京城来的张郎中去把脉诊治了。”
什么疑难杂症需要三位郎中诊治?怕都是众口一词的。漪澜淡然一笑,原是知道几分原委。
不多时,尺素悻悻归来,一脸懊恼,丧气般道:“六姨奶奶房里的玉坠儿姐姐太霸道了,说什么从今儿起,张郎中就只许给她们家奶奶看病了,不许张郎中去旁的院子伺候别的奶奶们。竟然连院门都不许我迈进,还说咱们水心斋阴气太重,这就已经冲撞了她家六姨奶奶的身子了。”
漪澜无力地摇头叹气道:“罢
了,何必去惹那些不快,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怪我吃螃蟹时忘记多吃两盏绍兴酒驱寒。”
打发下了尺素,漪澜将一床锦被裹去身上取暖,又靠了个湘绣靠垫懒洋洋地翻着一本《淮海词》。窗外是鸟鸣清幽,倦鸟归巢,寒蛩声四起。桌案上烛花待剪,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冰绡~”漪澜唤一声,外面一声轻快的应答:“小姐,冰绡在呢。”
冰绡掌了一盏绣球灯进来,见是无人在侧,凑来得意的对她一笑。
“怎么,她终于坐不住了?”漪澜也不必看她,自然猜出几分,继续悠悠地翻书。
“那一位听说了自己不能再怀胎生子,哭闹摔打了好一阵子,吓得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人人自危的。四宜馆大门紧闭,更不许人出入。
听说,六姨太已派玉坠儿神神秘秘的摸黑出府去抓补药,都不敢从府里支取药材,更不敢声张,许是怕被老爷知晓她‘不能生育’的秘密吧?”说罢,她噗嗤掩口而笑。
漪澜漫然一笑道:“她慌了,且等着看吧。”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府里似是从未发生过什么不快,也不曾有过风起云涌。
致深依旧来漪澜房里,漪澜则对他体贴入微。慧巧的话,她时时牢
记,若她无法得到致深的宠爱,怕是就永无翻身报仇之日。
这天,漪澜去蘅芳苑寻五姨太慧巧,却见丫鬟们进进出出一脸慌张。
漪澜拦住一名小丫鬟问:“你们奶奶可在房里?”
小丫鬟伶俐地答着:“八奶奶还是先回房去吧,我们奶奶怕眼下正忙,无暇见八奶奶呢。”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漪澜疑惑地问,见四周空气都似凝滞。
小丫鬟紧张道:“听说是三姨太出了疹子,她自己病不要紧,把个宝儿少爷也招惹上了,如今疹子发不出来,高热不退,周身滚烫像火炉子。郎中来了好几个,都说这病不好治呢,痘疹发不出来是要死人的!”
“只你多嘴!”一声呵斥,慧巧房里的大丫鬟凌霄赶来,愁眉不展道:“八奶奶快先请回吧,仔细招惹上痘疹。我们奶奶正着急呢,吩咐人煮艾叶四处涂洒驱毒。
府里只六奶奶得过痘疹,可是三奶奶就是不肯将宝儿少爷送去六奶奶房里养,还哭喊着说是六奶奶会把她的孩子抢走。气得老爷都大骂她不识大体呢,让我们奶奶设法去劝,可我们奶奶也未出过痘疹,这可麻烦呢。”
怎么会是如此?漪澜昨日还曾在后花园同宝儿荡秋千玩耍,孩子的
欢声笑语犹在耳边。
宝儿,他竟然染上了令人谈虎色变的天花痘疹?更有三姨太,成人患天花,更是命悬一线岌岌可危。莫说府里上下人心惶惶,心慌意乱,便是她都为府里痘疹之患愁眉不展。
偏偏如今料理府中内务的重担都落在了五姨太慧巧身上,她的愁烦可想而知。
“五奶奶,五奶奶可在房里?不好了,不好了!”急匆匆跑来几名婆子,一路喊叫着,神色慌张满头是汗。
“这是怎么了?”慧巧略含责备的声音,在一群丫鬟婆子簇拥下,她行至堂前廊子下。漪澜
略打量她一眼,便见她容色疲惫,透出憔悴的颜色,可也真难为她了。
“五奶奶,要出人命了!那三姨奶奶她……”
“三姨太她病情不好了?”慧巧急得追问,眉头紧拧,一脸惊色。
漪澜也是一惊,才听闻三姨太患了痘疹,怎么这么快人就不行了?她后背发寒。曾经听人说,成人发疹子,九死一生,很多人皆因疹子发不出,高热不退,活活地煎熬死去。
所以从朝廷到民间,但凡听说“痘疹”二字,都如临时疫一般的紧张不安。
“是三姨奶奶她不肯从老爷之命,将宝儿少爷交给六姨太去抚养。六姨太去接
孩子,三姨太就拿头去撞墙,说是若有人想抢走宝儿少爷,她就一头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