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发是一道光,也是一道伤,不可碰触,触之便血色奔腾,无处返还。
可就是这样的余晚阳,却依然保留了心中最美好的善良。
而他的亲生母亲,像是张牙舞爪的刽子手,七手八脚不顾场合不顾脸面的撕开了一切的遮羞布。
江凛冬不知道该为自己的母亲说什么。
要说‘对不起’,似乎也显得很苍白。
可什么都不说,也觉得对不起余晚阳。
他也过得最苦了。
想着,终是叹一声,低低说道:“晚阳,工作上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你跟我说。第一医院的环境不是最好的,如果你想调职,我可以联系軍区医院。”
进了軍区医院,可以考軍医,以后,便是个軍人。
这道身份,也是给他的最大保障。
余晚阳懂他的意思,却拒绝了。
他笑起的时候,眼底带着温和的光:“江先生,人活一世,我觉得要做到俯仰无愧一生,是很难的,但我一直在努力去做。今天的事情,我只是讲了个故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故事里的是是非非,不会延续到现实生活中。”
陈兵听在耳中,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多看了一眼余晚阳。
如果不是大智若愚,早早看透了人生,那就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了,这样的人,很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两人都是聪明人,谈话便到此为止,刚巧,小院也到了。
院长奶奶平躺在床上,脸色灰败,虽然刚刚已经喝了药,余燃也做了急救,但眼下看起来,情况极其不好。
刚刚那一刹的好转,更像是回光返照。
“怎么样?”
诊断过后,江凛冬问。
外面春寒逼人,屋里似乎也是阵阵冷意如同寒冬。
院长奶奶的脉,跳得忽快忽慢,甚至有那么两次,已经摸不到了。
余晚阳收了听诊器,声音极低的说:“送医院,然后,给零月打电话,再给叶桑也打一个吧!”
江凛冬脸色沉下,马上让陈兵准备好车,送人去医院。
他则出去打电话,可苏零月的电话显示关机。
无奈,又给江初寒打过去。
江初寒倒是接了:“有事?还是又有什么案子的细节,要回忆的?”
“不是这个。”江凛冬快速说道,他回头看着床上的三个孩子,他知道,三个孩子,都是他的亲侄子。
两个长得壮壮的,一个长得很瘦弱。
三个宝宝都没出月子,离不开人。
“哥,你让苏秘书回来吧!到小院这边,她的孩子……”江凛冬刚说到这里,江初寒已经沉了脸,冷声打断,“你这次是来当说客的?江凛冬,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那是一个野种!”
江凛冬握紧手机:“不是这样的,小院这边出了事,院长她身体不好了,要送医院,你让苏秘书回来……”
“不可能。”
江初寒拉了拉脖间的领带,领带系得紧,他似乎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可江凛冬还在说,他的字字句句如同魔音一般,直直穿入他脑海,他燥得很。
领带终于扯开,“啪”的一声甩在桌上:“只要我活着一天,那个小院,她就别想回去。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底限,最大的容忍了。我没对那野种出手,是我控制力好。这件事情,我劝你最好别管!”
手机摔出去,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江初寒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前隐隐有着眩晕。
他伸手扶了桌子,身体晃了晃,总算没有摔出去。
“江总,你怎么了?”
苏零月从茶水间回来,她身上穿得厚厚的。
哪怕是立了春,办公室的温度也不低,她却像是依然生活在冰天雪地中。
江初寒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眼底渐渐拉出的血丝弥漫在了眼球周围,他向她伸出手,声音哑哑的:“零月,你过来。”
……
车子开到半路,还没有到医院,陈兵正打算要闯红灯的时候,余晚阳给院长奶奶把脉的手,渐渐落了下来,垂在身边。
江凛冬一直盯着他看:“晚阳,你……”
他声音有些颤,似乎是不敢问。
可他江凛冬走到今天,什么凶残的悍匪没有见过?
他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人,任何事。
可这一刻,他却怕了,甚至是退缩了。
他视线没敢移向别处,只盯着余晚阳那双眼睛。
余晚阳的手带着颤抖,眼睛渐渐的湿了。
泪水从眼角落下,他低低的说道:“停了吧,不用去医院了。”
陈兵将黑色的宾利车,停在了路边。
车门久久没有打开,里面的气氛凝滞的压人。
像是有座山,横空压了下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又像是遮天蔽日的飞雪,又落了下来……让他们满眼苍茫。
人,没了。
呼吸已经停止,也没有任何抢救的可能了。
过了很久,很久,车内响起余晚阳低低的声音:“院长一直心脏不好,她做过心脏支架的。情绪不能太过激烈,也不能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