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零月到底是兜兜转转也没有离开江城。
黑山关红石村,是江城最偏远的一个小山村。
从江城市中心,到黑山关镇,然后再转路到红石村,需要倒火车,又转长途公共汽车,最后再步行,或者是运气好了,搭个小三轮车,才能进入到红石村。
江凛冬来的时候,是从上午开始走的,走到红石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天已经快要黑了。
他与陈兵步行,陈兵背着背包,江凛冬也带了一只斜挎的小包,两人就这样,迎着漫天大雪,在除夕这天,来到了苏零月租住的小屋外面。
彼时,苏零月正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
她长得娇小,肚子也笨重,玩心起的时候,身上穿了当地厚厚的大花袄,一头长发也编成了麻花辫,甩在胸前,像只可爱的小笨熊。
脚下黑色的土布大棉鞋,看起来丑,但极为保暖。
她堆雪人的时候,小土狗初一便在她脚边一直不停的蹦跶,院里搭起的临时灶间烧着火,炉子上炖着一锅排骨肉。
今天要过年,她也要吃点肉。
一个人的年,也不想过太招摇,除了肉,便是一盘花生米,外加一条村里王婶给的鱼,还有一碗米饭,仅此而已。
她堆的雪人有些憨憨,肚子也挺大,她感觉像是在堆自己,干脆就把围巾摘了下来,给雪人围上。
初一在她脚边转悠着,突然竖了耳朵,朝着门外疯狂的叫了起来。
她知道来了陌生人。
倏然回头的时候,就看到门外站了两个黑熊似的人,头跟脸都被一条深色的围巾包得严严实实的。
两人全身都落满了雪花,手上也戴着手套,每人手里还拄了一条棍子。
她愣住,这一瞬间,脑袋里已经闪过了无数个杀人越货的版本,却又在差点抓起身后的烧火棍当武器的时候,江凛冬出声了。
他的声音温润低沉,很有辩识度,但也天生的带有一抹凛然正气,只出口,她就认出了是他。
“苏小姐,找你可真不容易,翻山越岭到现在,也还好,终于是找到了。”
江凛冬说。
他一步跨进门来,进入院子。
许是走这么久,又累又饿,进门之后,视线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看过一眼,问的却是别的事:“屋里生火了吗?有没有热水,一路走来,太冷了。”
数天寒天的大雪,山里更冷的刺骨。
江凛冬习惯了城市里的温暖,乍来这个地方,也几乎要受不了。
这一路,全凭毅力撑着了。
“有,你们先进去,我出去借两个杯子。”
苏零月说,她很快冷静了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这里是她一个人住,碗也只有一个碗,杯子也只有一个杯子,来了外人,的确是不够用。
“不用了,我们带了。”陈兵说道,他背上的背包里,装着两人简单的物资。
进了门,便把背包打开,把杯子用开水烫了。
江凛冬在询问了苏零月后,脱了鞋子,放在一边烤着。
热气呛出去,那鞋里的味道瞬间就蒸出来了,苏零月倒是不在意,村里的人见多了,每人都是如此,习惯了也就不惊讶了。
江凛冬倒是有些赧然:“抱歉,一路上,雪灌了进去,都湿透了,有些味道。”
他也没想到,这个地方会这么难走。
陈兵倒了热水给他,他拿着先暖手,苏零月撑着腰身起来,把厚重的门帘掀起,让屋外的冷风灌进来。
同时灌进来的,还有外面炖肉的香气。
初一在屋门口一直叫,它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但又不敢上前。
中华田园犬,其实才是最聪明的狗子。
它忠心,又护主,哪怕明知这两人来者不善,但还是要努力护着女主人。
“怎么养了一只狗?”江凛冬问,他暖和了一些,就不好意思再脱着鞋,可这里也没有他能穿的鞋,他脚大,至少是四五的码,也不能穿她的鞋子凑合。
苏零月说去村里找双鞋给他,陈兵说他去。
这个村子,是陈兵当兵的时候,当年曾呆过的地方,跟这里的人也熟。
江凛冬徐徐说着,也没让苏零月多想:“让他去吧,他比你更容易找到物资。”
灶上的火散放着暖暖的热度,江凛冬一边烤着手,一边看着这姑娘。
最早的那一面,他倒是一直记得清楚,是从下过冰雹的街头,捡到她的。
后来,再见了两回面,记忆便不那么深刻了。
可再不深刻的记忆,也不是如同现在这般,打扮的真正像个村姑,那两条麻花辫,也真是标配啊。
几个月没见,她瞧着眉眼更显柔和,脸色也倒是比往常时好了不少。
但真正让他意外的,是她的肚子。
沉默半晌,他轻声问:“是他的?”
这个肚子,看起来有七八个月了。
按时间算,她从离开江城到现在,也不过四个月的时间。
肚子那会儿肯定就有了,也怪不得她着急离开。
瞒不过,也就不瞒。
苏零月身上自带一种岁月静好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