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着头咂咂舌头,有钱就是好,高升板着一张臭脸不理人,那些兵大爷上赶着跟他打招呼,自己每次出城陪着笑脸跟他们逗乐,他们板着脸,好象不认识似的。
朦胧着醉眼想起来,自己家也曾跟高家比肩,怎么就落魄至此了?老天帮着高家,高家成了城中首富,自家却一日不如一日,唉,造化弄人运气不好,谁也无可奈何。
靠着城墙往下一出溜,歪头睡了过去。
秋江江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江水在冰面下静静流淌。高升沿着岸边缓步而行,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直到昏暗的天光渐渐亮起,银白的江面泛点金光,方迎着初升的冬阳进了城门。
一扭头看到城墙下雪地里昏睡的李大富,解下斗篷盖在他身上,用力踹了一脚,李大富揉着眼睛醒了过来,高升背对他站着:“回家睡去,冻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李大富起身拢紧斗篷来到他面前伸出手:“高大公子疼我,借些银子花花吧。”
高升瞥他一眼:“高家田庄上缺人,去吧。”
李大富一声嗤笑:“让我李大富去田庄做苦力?门儿都没有。”
高升不再理他,李大富又拢一下斗篷:“猩猩毡的?去林家当铺里典当了换些银子花花,兄弟,谢了。”
高升不说话,越过李大富的肩膀看着一条小巷,巷口一顶青布小轿静静候着,旁边站着一个圆胖的丫头,过一会儿巷子里传出清脆的笑声,招呼道:“秋草来了?昨夜里落雪后天气冷,可加了衣裳?”
随着话音,一个人影披了大红的半旧鹤氅轻快走出。
她身上的鹤氅是男式的,没有暖帽,头发用发带简单束了,发间没有簪子,想来那银簪是她唯一留下的首饰。
高升默然后退几步,隐身在城墙投下的暗影中,微敛了双眸。
出太阳后薄雪很快消融,只春山山腰以上留着斑驳的白。
早膳后,高员外携夫人登上春山半山腰,并肩坐在亭子里看雪。
看着看着,高夫人头一歪枕了高员外的肩:“老爷还记得我爱看雪,我这心里热乎乎的。”
高员外手抚上夫人手背,一下一下轻拍着:“不会忘,从来没忘过,只不过那些年忙着生意东奔西跑,便顾不上,如今好了,可以天天陪着你。”
高夫人身子往高员外怀里窝了窝,高员外搂住了,老两口一时情动,唇往一块凑,刚要凑到一起,就听耳边一声喊:“父亲母亲。”
高夫人坐直身子怒瞪着高升:“臭小子,来的不是时候,知道吗?”
高升自顾在对面坐了,两眼一眨不眨盯着高夫人头顶的金簪。
高夫人摸一下发髻,急忙问高员外:“头发乱了?”
高员外说没有,高夫人啐一口:“臭小子,有什么可看的?我头上开花了?”
高升慢悠悠开口:“母亲说过,我们家有一对祖传的金簪。”
“对,是传给高家长房长媳的。”高夫人答应着眉开眼笑,“怎么?升儿有了要送的人?”
高员外身子前倾着:“哪家的姑娘?趁着腊月上门提亲,明年开春就办亲事。”
老两口四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儿子,等着他的回答。
笑着继续读信,读着读着将信捂在胸口,我很好,你呢?
回到高府去正房见过公婆,笑说归宁一切满意顺遂。
高夫人点头笑道:“那就好。累了吧?快回房歇歇。升儿呢?哪去了?”
“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朋友,邀他去醉仙楼叙话,说是好几个朋友都等着呢。”凤娇连忙说道。
高夫人有些紧张:“哪个朋友?不是他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吧?老爷记得那个败家子李大富?败光了家业,还是吃喝嫖赌胡混。”
高员外在一旁摇头:“放心吧,那些朋友早不来往了。”
这一说,高夫人更紧张了:“醉仙楼不就在万花楼对面?他是不是又看那朵花去了?”
凤娇忙笑道:“那朋友看起来是端方君子,他们言谈中提及一个人,说王秀才也在,王秀才好像是县学里的学生。”
高夫人一声阿弥陀佛:“既是和读书人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高员外看凤娇一眼,捋胡子笑道:“老婆子别絮叨了,让凤娇回房歇息会儿,晚饭又得过来。”
高夫人忙说好,凤娇出了正房径直往书房而来。
坐在书案后给谢渊写回信,自己的字太难看了,除去账册常用的字,其他的字甚少去写,前几日少爷说教她练字,她醉心于他的高氏生意经,不肯写,这会儿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