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日, 王天赐与李大富一起吃酒,席间李大富说道:“高升从京城回来了,听说这京城遍地是黄金, 低头就能捡着,他打算到京城开一家铺子,就卖绸缎和脂粉,保准能赚大钱。”
“我家就是卖绸缎和脂粉的。”王天赐来了兴趣。
李大富一声长叹:“可惜我现在吃了上顿愁下顿,手里没有银子。在座的几个兄弟, 不是家里管得严就是自己无心上进, 也就王兄还有可能。”
另一个说道:“是啊,天赐兄, 你回去跟祖母要银子,要多少能有多少,带着银子上京城闯闯去。”
还有一个过来拍拍他肩:“你不是说在家总被你妹子压着出不了头吗?到京城开铺赚了银子, 再娶一个美娇娘,回来让她瞧瞧你的本事。”
一个饭局之后, 王天赐起了念头,回去跟祖母一通厮闹,将银子要到了手中。可是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何时动身, 到了以后投靠谁,他没有主意, 迟迟不能成行。
这时候, 李大富带来了好消息, 高升正好又要到京城去,王天赐可以与他同行。
王天赐跟着高升到了京城,住在高升一位朋友家中,这朋友有名有姓,叫做何振轩,也是一位商人,高升在京城短暂停留后,转道去北方采购冬珠,临行前告诉王天赐,一切仰仗他的朋友就是。
没几日,王天赐被带进了赌场,一开始次次能赢,他一兴奋下了大赌注,很快血本无归。他为了翻本,跟何振轩借了银子,也输得精光。后来又跟赌场借了高利贷,利滚利再难脱身,被扣押在赌场的一个地窖里。
到富阳找王家的第一个债主是何振轩,因高升与驿丞交情匪浅,是以住在驿站,高升特意邀了县令赵大人一起喝酒,让富阳人误以为何振轩来头不小,传到王家人耳中,只能拿出全部家产甚至典了祖宅,乖乖还债。
殷黎是高升的相好,在京城被恶少欺辱,来到富阳投奔高升,高升知道高家二老容不下她,给了万花楼老鸨银子,将她安置在万花楼等待时机。殷黎抵达富阳那日,王家事发,高升知道他等来了机会。
于是,他假装痴恋殷黎无心生意,提出外聘大掌柜,凤娇正走投无路,仗着自己打算盘看账的本领前去高家毛遂自荐。
凤娇接任大掌柜后,高升去一趟京城拿到殷黎的卖身契,顺便将王天赐带了回来,卖凤娇一个顺水人情。
其后高升看出高家二老喜欢凤娇,给何振轩捎信,让他见一见赌场掌柜,于是,王家来了第二个债主。
凤娇被逼上绝路,答应了高家的亲事。
谢渊娓娓道来,凤娇紧咬了唇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听着。
谢渊又道:“自然,高升如此大费周折,不会单单为一个殷黎,他此举,乃是一石四鸟,殷黎只是其一。“
“其二,当今皇上酷爱玉雕,王家后园中有一块假山石,是一整块上好的玉石,若破开并请来能工巧匠雕琢后运到京城,达官贵人必将争相竞价,其价值只怕高家所有的生意加起来都比不上,是以,高升觊觎王家祖宅已久。”
“其三,富阳地处边塞三州,出边塞向西南乃是邻国南诏,南诏盛产茶叶与马匹,我朝盛产绸缎,近两年两国交好,去年鸿胪寺与南诏国商定,开通边境互市,富阳乃是边塞三州通过南诏的交通要道,绸缎生意必将大为兴盛。可富阳的绸缎生意多年为王家把持,高升一直想要夺过来,可高家二老仁慈,不会允许。若王家落败,不能再做生意,高家二老便没有话说。”
“其四,便是为着你。“谢渊说着话朝凤娇看了过来,凤娇垂头盯着地面,低低说道:“你说下去。”
“你任大掌柜后,一来二去他对你生了兴趣,因你有经商之才,将来必能帮着他壮大高家的生意,高家二老又喜爱你,他可借着你让他们接受殷黎,你对他满心感激,不用他提起,便会主动将绸缎生意引入高家。他已经捐了官,外有娇妻为他卖命赚银子,内有美妾与他郎情妾意,他可坐享齐人之福。”
“这一切,都是高升主使。”谢渊搁下茶盏,看着凤娇冷声说道,“他是精明的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这一次布的局,可谓是一本万利。”
凤娇颤着手举起茶盏仰脖子灌了下去,谢渊唤一声凤娇,声音柔和下来,拎起茶壶为她续满茶盏,缓声说道:“自己视为恩人的人,竟藏着这样一副面孔,你心里定是不好受,他与我一起在学堂里读过书,算作是同窗,我刚听到的时候也是难以置信,可是一应证据确凿,凤娇若还有疑心,可以去问一问王天赐。”
凤娇摇摇头,又仰脖子灌一盏茶下去,谢渊又为她斟满,凤娇接过去抬头瞧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扯起唇角想笑,满脸都僵硬着,紧咬了唇又垂下头,交握的双手簌簌抖了起来。
谢渊心疼不已,伸出手想要握她的手,转瞬又缩了回来,凝眸瞧着她,半晌说道:“也许,我不该跟你提起这些。”
“不。”凤娇垂着头艰涩出声,“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知道他,知道高升他……”
说到高升的名字,她喉头哽住,一直忍着的眼泪汹涌而出,瞬间淌了满脸。
高升与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