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上了万花楼,在殷黎窗外听到她在说话,声音慵懒而娇嗔:“那儿遍地都是桃花,一眼望不到头,就像是天地间搭了一个桃红色的纱帐,美得像是一场梦。这么一比呢,春山山坳里那十来颗老桃树,就不能看了。偏偏又下一场桃花雪,雪下来的时候,白色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底下是粉红的云霞,雪停后颗颗粉色花瓣上覆着白雪,又不是全盖住,白色缝隙间留着粉红,看得人都挪不动脚步,索性就住了几天……”
秋草气得蹬蹬蹬下楼,对凤娇一五一十。
夜里凤娇彻底失眠了,想着小时候那个男娃娃也笑不出来,翻来覆去得想,原来高升这些日子陪着她看桃花雪去了,桃花雪,听着就雅致。
那殷黎好口才,说得人向往失落,心里猫抓一样难受,她怎么不写文章去?
窗外远远有更鼓声传来,已是三更。
房门突然被撞开,带进一室冷风。
跳下床点亮纱灯,高升站在门口直愣愣瞧着她,他的脸色刷白,下巴上一圈浓重的青黑,头发湿着,身上沾了泥巴,一团一团的,凤娇忙跑过去问道:“怎么了?掉水沟里了?”
他没说话,朝她伸出手,手指尖刚碰到她肩头,身子一软向下滑去。
凤娇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两手紧紧箍在他腰间往屋里拖,平常瞧着很瘦,这一拖才知道有多沉,他下巴抵在肩窝,湿哒哒的头发在腮边又麻又痒,又加身量高,凤娇姿势别扭,咬着牙拖了几下才往里挪了不到一尺,额头已渗出一层汗来。
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人拖进屋中,来到窗下,想要换个姿势将他放到卧榻上,谁知脚下一个不稳,人往后一仰,带着高升也往前一扑,两人齐齐倒了下去。
随着砰得一声响,凤娇脸皱成一团,全身上下那儿都疼,五脏六腑移位了一般,尤其是后背火辣辣得,他又石头一般压在她身上,压得她胸口堵着,气都喘不上来。
闭了眼咬紧牙关将他往旁边一推,自己同时一个翻滚,总算身上一轻,又趴着缓了一会儿,爬起来看向高升。
他脸朝下僵硬趴在榻上,凤娇一惊手伸向鼻端,感觉到鼻息松一口气,歪头瞧着他,这姿势,跟挺尸似的。
手下又是一推,他身子一骨碌,总算脸朝了上。
朝窗外看一眼,黑漆漆的,等郎中赶来,估计天都亮了。
摸一摸高升额头,还好,凉沁沁的没有发烧,几下剥去鞋袜衣衫,只剩一条里裤,拿厚被子捂了,拿了大巾子过来往脸上一蒙,没头没脑擦了几下,就听一声闷哼,拿开大巾子一瞧,双眸紧闭,依然昏睡着。又试了试鼻息,为他解开发带,大巾子裹了头发,两手用力揉搓,又听到几声闷哼,一边搓着一边说道:“能哼哼就表示还活着。”
一番折腾之后,窗外天色亮起。喝几口水瞧着昏睡的高升,怎么了这是?刚带佳人去田庄看了桃花雪,该在万花楼郎情妾意才是啊,怎么半夜回来了?还这样狼狈?又伸手探一下额头,和手心一般温热,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下来。
伸个懒腰打着灯笼披衣向外,垂花门外不见青松,叩几下值房的门板,值夜的齐伯应声而出,凤娇问起昨夜的情形,齐伯忙道:“少爷独自骑马回来的,青哥儿没跟着,问少爷话,也没理我,打发了人去请郎中,该是快到了。”
凤娇抬头望去,东方天边镶上了明亮的湛青,天气晴朗。蹙眉问齐伯道:“昨夜里没下雨吗?”
看齐伯摇头,心想,既没下雨,还真是掉水沟里去了。
嘱咐齐伯几句,转身往屋里而来。
推开门来到窗下,弯下腰去看高升,冷不防一双手臂缠在腰间往下一带,带着她跌在他胸前,随即双臂用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隔着厚厚的被子都能听到他的心跳,怦怦怦擂鼓一般急迫。
凤娇一挣扎,他双臂收得更紧,紧紧将她箍在胸前,像是要揉进怀中一般,凤娇大声说道:“放开,高升,再不放开,我可要使绝招了。”
说着话挣动着双腿屈膝就顶,他一声闷哼,双臂抱得更紧,双腿也缠绕上来,紧紧压住了她的腿。
凤娇气得两手捏成拳头一下下砸在榻上,嚷嚷道:“我不是殷黎,我是王凤娇,你当错人了,赶紧给我放开。刚刚就不该管你,累得我半死,还险些压死我。”
他一只手掌上移,摁住她后脑勺往下一扣,迫使她的脸整个埋在他胸前,嘴被堵着再也发不出声,凤娇犹不放弃,嗯嗯唔唔得抗议着,两手上移去掐他的脖子,搂在腰间的手一松,将她两只手臂也圈了进去。
李郎中敲了敲门不见应答,说声我可进去了,推开门立在门口张了嘴。
高家少爷和少奶奶正在榻上纠缠,少奶奶头被少爷摁着,双手双脚被缠着,粽子一般趴在少爷怀里,嘴里呜呜不停,像是在骂人,又像是在撒娇。
李郎中观战一会儿转身笑道:“这年轻人玩法就是不一样,看这生龙活虎的应该没事,那我可就走了。”
高升这才松了劲,凤娇吸一口气爬起来,咬牙照着他脸掴了过去,看他双目紧闭,又硬生生停住,自语道:“难不成是梦魇住了?”
说着话跳下卧榻追了出去:“李郎中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