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沉默好半天,在父母期待的目光中开口说道:“没有,就是问问。”
高夫人刚要骂人,高升问道:“是母亲头上这一对吗?”
高夫人刚一点头,高升伸手过来拔了下去,攥在手里说道:“儿子借去用用。”
说着话起身就往山脚下跑,高夫人在身后喊道:“你要是敢给了那个花姑娘,我划烂她的脸,让她破相。”
高员外帮腔喊道:“要是她破了相,你还能喜欢她,就算你有种。”
没有应答,山风吹起枝头的雪粒,带着清凉扑面而来。
凤娇端坐在首饰店的账房中,拨着算盘核对账册,高高摞着的账册渐渐低了,最后一本核完,长长伸个懒腰吁一口气,秋草端了热茶进来,看一眼她脚下的炭盆,搁下热茶说道:“炭火不旺了,这就换。”
凤娇笑说不忙,揭着瓷盅盖子轻捋浮在水面的茶叶,两眼盯着窗外的山线,银白的细线起伏,若昨夜里跟谢渊分别后,她起伏的心绪。
坐在轿子里看着他那一片衣袖,一时感慨一时欢喜。
家中是商户出身,周围没有读书人,碰上不认识的字不明白的话,总要跑到县学去讨教,富阳有学问的人都在那儿,其中最有学问的就是谢渊。
他是富阳出名的才子,自己却从没听过,两个世界的人,别说是相识,就算是互通消息也难。
初见的时候,他斯文清瘦,以为也是县学的学生,谁知却是教谕,在凤娇的想象中,教谕都是花白胡子的老头,不可能这样年轻,更不可能这样英俊。
她不敢跟他说话,心里崇拜着敬仰着,就象对家中正房佛龛中供奉的财神爷那样虔诚。
是谢渊先跟她说话的。
头几次见到她的时候,在旁边默然听她向学生们讨教,她的问题很幼稚,但是她求知欲旺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得深入,大睁着好奇的眼,一边问一边认真思索,听到解惑处就释然得笑,觉得有趣就会笑出声,笑声清脆,若山泉叮咚。
一场春雨过后,凤娇来了,粉白衫儿柳绿裙,谢渊迎了过来,笑看着她:“凤娇姑娘今日又有何疑问?”
凤娇福了一福:“不敢烦劳教谕大人。”
谢渊摇着头笑:“叫我谢渊,凤娇的疑问,不妨说来听听。”
凤娇拿出一张纸,其上一个大大的“髀”字。
谢渊一瞧笑道:“这个有二解,一解为股骨,二解为测量日影的表尺,就是所谓的立杆侧影,与天文历法有关。”
凤娇眨着眼微窘着:“我是想问,这个字怎么读?”
谢渊没有笑她,轻拍一下额头道:“是我糊涂了。”
其后每到县学,谢渊总是那样温和笑着,不厌其烦得解释她的疑问,熟了以后就经常从她的问题引伸开来,旁征博引,每次听他说话,好象随着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十分广阔,大的没有边际,可以任人遨游。
后来谢渊就给她看一些浅显的书,夜深人静灯下看书的时候,他清亮的眼眸会不经意从字里行间跳出来,凤娇的心会跟着跳得飞快。
她深知读书人对商人的鄙夷,见过亲朋邻里间因门户之见引发的冲突,甚至因尖锐的矛盾引发悲剧。凤娇找到县学问谢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何意?”
谢渊笑道:“君主以德治天下,儒家重义轻利,所谓慈不掌兵义不行商,且商人逐利,低买高卖囤积居奇,为祸大于造福……”
凤娇打断他的话,胸膛起伏着:“这话我不认同,商人有商人的作用,也有商人的辛苦,东奔西跑贩卖,于中间赚银子也是应当。”
谢渊看着她:“不过,凤娇是不一样的。”
凤娇低下头去,谢渊看着她笑,默然半晌说道:“刚刚的话只是对你疑问的解释,于我,是不赞同门户之见的,人比门第出身更重要。”
凤娇头垂得更低,谢渊递过来一本书放在她的手中:“这本《凤求凰》是我写的,给你看看。”
书看得很慢,有些字不认识,可一想到要去县学,凤娇耳朵莫名发烫,索性不去了。没过几日,谢渊到她家铺子里来了,进来挑选了几盒香粉,凤娇在后堂隔帘子看着他,妹妹凤喜在她身后唤几声阿姊听不到回答,掀帘子跑了出去。
凤喜冲谢渊甜笑着,看着他手里的香粉问道:“哥哥给娘子挑选的香粉吗?”
谢渊弯下腰与她平视,笑着摇头:“我还没有成亲。”
“那么,是给未婚妻子吗?”
“我也没有订亲。”
“那么,要送给谁呢?”
“是给我娘亲挑选的。”
凤喜出去时忘了将帘子放下,谢渊说话的时候,目光越过凤喜的肩往后堂而来,与凤娇的目光撞在一处,又猝然躲开,再回头时,不见了她的身影,只看到柱子后一抹桃红,若盛夏莲池中绽放的荷花。
凤娇躲在柱子后,看着他一袭月白,就像是夏夜里窗外湛青天空中的朗月。
看到他蹲下身对着凤喜笑:“你叫什么名字?”
“凤喜?好名字,笑容喜悦,人如其名。我还会来的,来做什么?香粉挑好了,绸缎还没挑好。我要去一趟州府,向州学大人禀报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