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员外踱着方步来到廊下,伸个懒腰远眺围墙外的远山,有一层薄薄的雾,等到雾散了,太阳一出来,又是一个暖融融的冬日。
满意得轻嗯一声,捋几下山羊胡子,转身拿起窗台上的小瓷盒,将泡好的米粒放在掌心凑近鸟笼,笑眯眯看着笼子里的画眉鸟蹦跳过来伸出喙,一下一下飞快啄了起来。
掌心里的米粒很快啄个精光,鸟儿抬起头冲着高员外啁啾不停,高员外笑说声贪吃,和着鸟儿的啁啾声吹起口哨,哨声轻快欢喜,正是富阳城有名的小曲,美滋滋,乐呵呵,喜洋洋。
一曲未罢,管家高福小跑步冲了进来,嘴里喊着老爷老爷,高员外没听到一般,坚持吹完一曲,才微皱着眉头问道:“何事啊?”
高福擦擦额头的汗水:“老爷,有两件喜事。”
高员外眉目舒展开来,笑呵呵说道:“喜事?自从升儿接管了生意,老夫的小日子,每一时每一刻都是喜事。夜来美梦入怀,早起笑着醒来,老妻香茶沏好,早餐清粥小菜,餐后出来远眺,青山隐隐……”
高福艳羡看着高员外,外有少爷把生意经营得蒸蒸日上,人都说是经商奇才,内有夫人打点得井井有条,老爷这几年的日子果真是神仙也不换,又一想,老爷年少时吃苦受累,非常人能忍受,如今这福气是辛苦换来的,老爷该得。
高员外自我陶醉了一会儿,回头看着高福:“对了,那两件喜事,说来听听。”
高福笑道:“这头一件,城西头王掌柜家的公子,年初的时候去京城开分店,听说是染上了赌瘾,生意没做成,把银子给败光了,还欠下高额的赌债,这京城来的债主啊,昨夜里到的,也不知什么来头,就住在驿站,县太爷亲自出面招待,今日一早那些人把王家的门给堵上了,铺子里的银子啊绸缎啊脂粉啊统统往马车上搬,把王家搬了个精光,说还是不够,要把王家那两个姑娘带走,王掌柜六神无主,瘫坐在地上发呆,他娘他婆娘他家二姑娘抱成一团哭声震天,好在大姑娘冷静,拿个算盘噼里啪啦一算,说是把祖宅也算上,刚好能抵债。”
高员外皱了眉头:“那王家的祖宅就没了?”
高福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是啊,典了出去才把人打发走,那王掌柜……”
说着话嘶了一声,额头挨一个爆栗,接着又一个,高福捂着头:“老爷,干嘛打人?”
高员外瞪着他:“别人家生意破败没了祖宅,险些卖儿卖女,这是喜事吗?”
高福后退一步嘟囔道:“老爷,小的也同情王家,可是他家破败了,于咱们家生意有利啊,咱们家在这富阳城,什么生意都有了,就是绸缎脂粉这一块,一直是王家把持……”
高员外呵斥一声:“你懂个屁,以升儿的能耐,抢他家生意那是轻而易举,没有下手是因为总得给别人留条活路。哦,依你的说法,富阳城所有的生意都归了高家,别的生意人都别活了?都饿死?”
说着话戳一戳高福的肚子:“瞧瞧你这些年发福的,跟着我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爷我是管家,肚子大了,装了一肚子坏水,为富不仁……”
高福连忙打躬作揖:“老爷,小的错了,也是一时间打错了念头。就说今早上王家大姑娘拿着房契去林氏当铺,小的和少爷正好也在,小的就多了一句嘴,跟林掌柜说能不能多给王家大姑娘些银子,林掌柜也很痛快,多给一百两,可林掌柜说王家大姑娘知道行情,把一百两退还给了他,并笑着称谢,又说祖宅一定会赎回来,恳请林掌柜给留着。”
高员外点点头:“困境之下,犹不堕其志,且给自己留着期望,这姑娘好样的。升儿对王家的事,怎么说?”
高福挠挠头:“一个字也没说,跟没听到一样。”
高员外叹口气:“升儿除去谈生意时能多说几句,别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打他小时候起,我就琢磨,这孩子心里有喜怒哀乐吗?都在想些什么?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还有啊,二十了,好几家悄悄托媒人绕着圈打听,他都说等等,夫人有时候多说几句,他就面无表情听着,哼都不会哼上一声,等夫人说累了停下,他就站起来说,娘既训导完了,儿子该忙去了。夫人是又好气又好笑,悄悄问我,升儿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高福,据你观察,平日里遇见好看的女子,升儿他可会偷瞄几眼吗?”
“目不斜视,根本看不见。”高福说着话,突然两手大力在膝盖上一拍,“老爷,小的说的另一件喜事,跟少爷有关,少爷今天突然对女人有兴趣了。”
高员外惊喜道:“果真?快说说,怎么个有兴趣法?”
高福又咽一口唾沫:“从林家当铺出来后,路过万花楼,万花楼今天新来一位清倌,叫什么梨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也跟梨花似的,用少爷的话说,清雅无匹,不染尘烟。少爷花重金包下了万花楼顶层的包房。还让小的给老爷夫人带个话,说是这一年半载都得顾着那梨花姑娘,家里的生意顾不上了,让老爷另请高明。”
高员外笑容凝在脸上,愣了半晌骂道:“这臭小子,为了捧一个倌人,给老夫出难题?家大业大,一时间去何处找人去?”
高夫人听到动静从屋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