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太过疲劳,又到处是伤痕,虽不致命,但是酸软不适,沈满知走得有些慢。
一路上也没有粼江的人出现。
白虎特意留意了一下,秦先生那拨人大概也是真走了,一直到楼下都没见到人。
三人走到客厅,偏厅的门推开,司佲走了出来。
沈满知抬眸,和他对视。
她让白虎和沈辞出去等,白虎心底还是对司佲有些防备,“我们在门口等你。”
沈满知以前从来看不懂司佲那双眼底是什么情绪,但此刻,那里面明显有一丝愧疚,或许还夹杂着其他。
司佲给她茶杯里放迷药的事,她一开始并没有怀疑。
她以为是自己突然晕倒没了意识,于是司佲亲自去了云城,碰巧她中途又病发,才造成一系列误会。
可后来意识逐渐清醒,才回想起昨天晕倒前并没有和以前一样,耳鸣头疼全身失力的疼痛感。
并且白虎竟然会带着秦宴风兴师动众地闯进粼江,还叫来了师父。
沈满知稍稍联想一下就明白过来。
司佲大概是想借机留住她。
帮她查母亲的旧案,给她两个选择作为交换。
要么去云城完成一次危险程度极高的任务。
要么留在粼江,入编。
司佲很清楚她不会留下,于是设计让她不得不留在这里,因此“错过”第一个选择。
可司佲没想到,沈满知的病情来得这么突然,以至于他没能像以往那样陪在她身边,让她独自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更没想到的是,她的病,重点根本不是什么心理疾病,而是源于国外丧心病狂的活体实验研究,已经严重到需要做深度治疗决定生死的地步。
他甚至还变相“囚禁”她……
司佲长睫微颤,他是在拿她的命留住她。
沈满知神色倒是很平静,甚至语气都想平常一样,“师父都和你说了?”
司佲第一次和她道歉。
“对不起……”
“没事。”
沈满知没让他的话音落下,她甚至语气有些轻快,像是没有太在意,“不知者无罪。何况,我也没有那么严重,还不至于这么快去和阎王见面。”
诙谐的语气并没有让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轻松一点。
司佲垂在身侧的手微动,像是在隐忍,轻声问她,“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是在执行粼江的任务的过程中,被抓去德尔森的实验室,被注射了研制的血清药剂。
按理来说,司佲有权知道。
沈满知没提过的原因,她也和师父说过。
她不想让司佲觉得欠她。
于是她垂眸笑了下,“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么严重,先生,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这两年里每一次发病,都是司佲陪在她身边,没有司佲,她就会彻底变成没有理性的野兽。
沈满知静静看着他,拉回搭话的目的,“云城那边的任务,听说计划推迟了,如果治疗顺利,这件事交给我吧。”
谈及这事,司佲知晓她要说什么,“你母亲的事,我既然接手了就不会丢下,云城的事你也不用管……”
沈满知郑重地喊了他一声,“一码归一码,您都答应了,我不能不做,治疗顺利,我会亲自去云城,不顺利……”
司佲喉咙想有什么堵住,第一次在沈满知面前没了往日里的运筹帷幄的松弛和深沉,此刻只有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勾唇浅笑了下,“不顺利,就继续治疗,以后总有机会还得上。”
可现实并不像她说的这般云淡风轻,顺利是生,失败是死。
司佲抿直了唇,眼底情绪翻滚,“一定要和我分这么清么?”
“……”
沈满知的沉默已经代表了她内心所想。
不过不是必须要分清,而是这些年来,司佲已经为她做了太多太多。
如果说网吧混乱之中的初次相遇,或许让司佲记了她的好,但若真要算起来,终究是她欠得多。
默许她留在唐老身边习武,亲自为她制定训练计划;知道她没钱,便做一些“倒贴买卖”,让她完成一些小任务来换取酬劳;想培养她,便在一开始就全程带着她做任务,整个粼江甚至连京末都不曾有这种待遇。
有一次途径境外交战区,物资有限,一路走走停停,废墟之中遇见抱着奄奄一息孩子的母亲。
沈满知背着包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之中,前面的人步伐慢了下来,她探头看去。
司佲从队伍中走出来,掏出外套口袋里的干粮,蹲下身给了那位母亲。
她其实不懂。
那位母亲渴望又绝望的眼神能触动每一个外来者,可唯独对粼江见惯生死的人来说,却只是寻常,他们连自己都生死难料,更不会有心思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更何况,那是司佲。
是绝对不会卑躬屈膝、不会心慈手软、底线极低的司佲。
傍晚在空旷沙石地落脚,点了篝火,开始充饥,稍作休息。
沈满知拿出压缩饼干准备吃,又看向司佲,那人闭着眼靠着巨石,篝火的气焰张牙舞爪着隔绝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