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二楼正对舞台的某间顶包内,有服务员进来添茶,垂首低眉动作轻缓,尽量不去打扰客人的聊天。
秦宴风倚在雕花木窗边,目光停留舞台上,手中盘着两枚硬币。
“这票是你家那位给的?”
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的男人看了眼桌子上的两张邀请函。
男人的声音温柔悦耳,犹如大提琴般有着极为惊人的温暖音色。
服务员没忍住抬头看了眼那人。
一只长相高冷霸气的缅因猫趴在他腿上,尖尖的长耳挺立抖了抖,十分粘人的往男人手里凑。
再看向那张脸,国际某交响乐团首席指挥家!
能让只只这么粘的除去主人之外,便是任劳任怨代养了很久的柏卿。
秦宴风把玩着硬币的手微顿,想起下午把沈满知送到梨园时,她下车前往自己手里塞了两张邀请函的事。
她解释说是多的邀请函。
只不过,是台下第一排的邀请函。
此刻那一排正坐着各界大佬。
“池家想要拉拢的人还挺多。”
柏卿跟着往下扫了一眼,“池家最好重面子,为了给少爷铺路,自然要最好的。”
柏卿本家也在京城,且祖上十分有名,被发邀请函也在情理之中。
“听说这场戏池少爷费尽心思找本、编曲,准备了一年,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被家里人利用来作为自己的跳板。”
周觅吊儿郎当的声音随着推门声而进,他头发长长了一些,顺手往后一按露出光洁的额头,又多了几分俊朗痞气。
“宴哥。”
他朝窗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又三两步走到柏卿面前蹲下,眼疾手快地按住男人腿上的只只。
“宝贝,干爹好想你~”
看着周觅一头扎进只只松软的长毛里,柏卿微微皱眉,盯着那头有些乱的头发,忍住了上手揉一下的动作。
“邀请函难道不是池慕亲自发下去的?”
周觅满足地抬起头来,嘴角轻提,为身边的人解释,“他再怎么亲力亲为,这邀请函的事不都是由下面的人去做?那可不是任由家里人操作?”
说罢,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柏卿,“我说柏指,天天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这些豪门圈子里的小把戏就不知道了吧?”
柏卿对他的回应,是抱起了只只不让他碰。
“……小气!”
周觅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刚站定,舞台灯光骤变。
音色柔美丰满的京胡拉弦,掀开剧情前奏。
俊朗小生站在貌美如花的女子面前,抬手轻点额头,她笑容清浅,微微低头,流露出闺阁中小女儿的情愫暗涌。
咿咿呀呀的拉弦伴随着清脆柔和的月琴,弹奏出情窦初开时的缠绵不舍。
“初定情不情愿天各一方
莫辜负他日定披甲而归
……”
小生高亢悠长的唱腔与柔美婉转的音律完美融合,将观众拉入这场新婚夫妇即将别离,只得片刻温存的氛围之中。
仿佛闭上眼,指尖随着音调敲击在木椅扶手上滴答滴答,就能与那种氛围感同身受。
周觅被激起一片鸡皮疙瘩,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的人,“这青衣就是嫂子?”
秦宴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硬币,垂眸定格在舞台上的演员时却深沉又沉默。
戏里的青衣眼波流转,眉目传情,在面对情郎时的娇羞与爱慕,体现得淋漓尽致。
周觅也没等回应,自顾自道,“还真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
谁曾料想,往日不可一世声名狼藉的沈家大小姐,读了一所戏曲学院,还真有模有样上场表演了。
音律从柔和缓慢的基调不经意间过渡到低吟浅奏中。
小生转身离去,青衣伸手挽留,却只落得空手而归,垂首掩面。
布景转换,高门阔府内,转身之际,她似拭去脸上泪痕,挺直背脊双手贴于身前走近里堂。
瞬间回到温良恭俭、端庄识礼的青衣本色当中去。
池慕耗时一年的原创剧本,讲述了新婚夫妻分别之后,妻子留在家中打理宅院掌管财务、照顾一家老小的简单故事。
因他一句“莫辜负”,从豆蔻熬到而立年华,十年载,盼他平安归来。
但她也不是逆来顺受、自甘束缚于男权的提线木偶,忠贞不渝是她性子里的风骨;将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她作为当家主母的责任;酿酒造木,财源广进,是她独立坚毅的人物本色。
千百年来,青衣形象便承载着文人墨客对理想女性的幻想。
她鲜活灵动,温柔坚毅,有豪气爽朗烈性的美,也有小女子的红娇天性,怎叫一个“美”字了得?
眼看深宅大院锦上添花,她却心生淡淡愁绪,孤身一人看这美好光景。
第三话剧情,音乐便陡然低沉。
从小便娇养长大的女子小辈活泼好动,一袭华丽锦衣笑意盈盈与端庄大气的长辈在深宅碰面。
水袖飞舞间,仿佛看见及笄时的自己,一颦一笑藏于眉梢眼角,原来也是这般娇俏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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