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先生看来,这难民曝尸荒野,对他们来说是公平的?”说这话的时候,青衣男子脸上拂过一丝笑意。
顾宁安摇头应道:“非也,他们所遭遇之事,非他们可抗之,故没有公平与不公平一说非要说起来,那就只能怪这大戊朝堂上的掌权者,将他们推入了这无尽的苦难之中。”
此话一出,青衣男子来不及开口,那一旁始终摆着一副“与世无争”扑克脸的紫袍青年接话道:“大戊朝廷正处于混乱之际,旁人只能看见庙堂之辈的锦衣玉食,却看不到他们身处乱局中,那时刻存在的艰辛。”
“个中滋味,非当局者,不可尝之。”
闻言,顾宁安当即反问道:“既得权势荣华,锦衣玉食,手执大权,就当有随之而来的所谓艰辛”
“万事万物皆有两面,有好就有坏集天下之益,方有庙堂之辈的高高在上,然所受艰辛却不足百姓之万分之一。”
“庙堂之人,争权夺利,若败了,也不过一命而已。”
“天下百姓,却因庙堂纷争,而流离失所,曝尸荒野叶三公子难道认为这天生命好的庙堂之辈,能苦得过天生平庸的劳苦大众?”
面对这“疾风骤雨”般的质问,向来擅辩的紫袍青年竟一时间想不出反驳之语。
过了良久,他才是“黔驴技穷”般的吐出一句:“顾先生,你非当局者,你不会懂”
对于这样的回答,顾宁安只是笑了笑,失了在开口的兴致。
一旁,见自家兄长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得硬辩上一句“不讲道理”的话来,青衣男子顿感一阵舒爽,他接上话茬道:“说到底,大戊混乱的根源,还在于帝王之位空空。”
“国不可一日无君,待君王有定,大戊自会好起来的。”
“顾先生,你可知这大戊只剩下两位皇子?”
顾宁安颔首:“知晓。”
青衣男子玩味道:“先生觉得,那两位皇子,谁更适合当这大戊新君?”
“顾某直言,就凭这大戊的乱象,百姓名不聊生之惨状这两位皇子,一位也不配当这新君。”顾宁安淡淡道。
未曾想到顾宁安会如此说,青衣男子不由得愣了片刻,方才应声道:“先生所想,恐与众多劳苦大众一般,可惜无论天下人如何去看,这新君也就只能从那两人中选出。”
顾宁安笑道:“天下无定事,皇朝有更迭,谁能当这大戊皇帝,还真不是定数谁又曾定下,这新君必须流淌着上一代皇帝的血脉呢?”
青衣男子张了张嘴,笑中带惊的应道:“寻常百姓家,能飞出凤凰,可要飞出真龙,属实是难于蝼蚁登天呐”
顾宁安应道:“自古以来,哪家皇帝这朝上数个几代,不是百姓家出来的?”
听到这,青衣男子心头不由得一凛,一股子莫名的危机感在其心间闪过,轻笑了一声,他语调一抬:“那顾先生认为,这大戊万里江山,真有可能改名换姓了?”
“天下无定数,江山易主,又有何不可实现?”
此等“诛九族”的话,从顾宁安的口中说出,那语气轻快的,就像是在同邻里诉说家常。
即使是性格最为乖张的青衣男子,都已经接不上话来了。
一时间在场的三位“显贵”无不被这位山野间遇到的先生的“勇气”所折服。
要知道,虽然他们藏匿了真正的身份,但话里话外的言行举止,可并没有刻意将“官身”隐藏彻底。
这位顾先生是真的一点儿都看出来?
还是他看出来了,却根本无所畏惧,只想着“直抒胸臆”呢?
良久之后,仍是青衣男子开口,他努了努嘴,笑道:“顾先生,这可是掉脑袋的话,下次可就莫要再说了”
顾宁安笑问道:“白日里,叶五公子不还说这大戊老皇帝死得好吗?”
“那不也是掉脑袋的话?”
“额”青衣男子神色一怔,话到嘴边又是一变:“倒也是,倒也是”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顾宁安一行人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混灵仙宗。
白雾于微风中轻轻摇曳,时而聚拢成丝,时而扩散纱,立于湖边,只可瞧见身前三丈处的湖水,要想再往湖面深处去看,却是怎么也看不清。
一路上始终沉默寡言的中年儒士,在这时候倒是为众人开口介绍了一番眼前的湖泊。
据他说,此湖名为“半月湖”,常年有白雾笼罩,无论是经验多丰富的老船家,若是试图泛舟前行,到最后都会回到最初的岸边来。
不过,若是能驶入湖心深处,便可瞧见一座绿意盎然的仙岛,岛屿名为“半日岛”,那便是仙人居所。
知晓此地乃是神仙居所的人并不少,早年间也有不少求仙问道之辈,前来一探,试图穿过湖面,登临仙岛。
可无论来此之人是何身份,又有多大的本事,都无法穿过那看似淡薄的白雾。
故而,那无功而返的人们,方才想明白,这白雾也许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仙人隔离凡俗的一种手段
青衣男子卷了卷我袖袍,蹲在湖边,伸手于湖水中触碰了一下。
令他意外的是,这湖水竟非冰凉彻骨,而是温温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