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航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
“喂?”
“喂?远航?”胡云川软绵绵的声音如今低沉了些,听着和当年不一样,像个男人了,“好久没联系了啊!”
“嗯,”钟远航懒得寒暄,单刀直入地拒绝,“你结婚那会儿我没空,就不来了,份子钱怎么给我没经验,你给我个数。”
“啊?不是不是!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这个意思!”胡云川忙慌慌地在那头否认,结结巴巴,“我……我其实想问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来帮我做一下伴郎……不过算了算了,没时间就算了,没关系的。”
怎么想的?让钟远航当伴郎?
“你没有其他人选吗?”钟远航问。
“没有了……我这么多年也就一两个朋友,哈哈哈……”胡云川尴尬的讪笑,“我……我其实从我妈那儿,听说了你的事儿……就是你出柜的事儿。”
“你如果要说这个,我不想聊。”钟远航烦躁地拿了根烟,走出实验室,到仁心楼的阳台点着了,“你还要说什么就快点儿说,我就一根烟的时间。”
“啊,好,对不起啊,我不会说话,”胡云川先道了个歉,“其实我说这个,是因为我妈她……她也不同意我和我老婆结婚,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多好多好,但其实你知道的,我就是一个龟毛的普通男人……”
交浅言深,胡云川大概也真的找不到再能说这些话的人了。
“我执意要跟我老婆结婚,跟我妈吵了一架,婚礼……我爸妈都不会来。”胡云川听起来挺难过。
“所以你就找我充人头?”钟远航深深吸了口烟,不过肺,又吐在空气里。
“也不是吧……”胡云川笑了笑,“其实我一直都不敢跟家里真正的闹翻脸,就像个巨婴一样,永远都逃不出我妈的手掌,这次……算是破釜沉舟吧,我能这么冲动一把,其实是想到你了。”
“我?”钟远航有一丝惊讶。
“对,我就想啊,远航多潇洒,为了自己,也为了爱人,能这么决绝地抗争一回,我为什么不能勇敢一次呢?”胡云川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笑着,“所以我才想到找你做伴郎的,你没空就算了,我到时候给你寄喜糖。”
“不需要,”钟远航不想看见喜糖,也不喜欢一切幸福美满,语气里难免带上了悲观,“你好好的吧,脱离家里其实没那么容易,以后什么都要靠自己了。”
“好!”胡云川听见钟远航这句话却很高兴,高兴之下,话就多,跟小时候一样,“你和……张烨还好吧?是张烨吧?我记得他脾气不大好……”
“没在一起,”钟远航硬邦邦地打断胡云川的关心,“你为什么觉得是张烨?”
“啊?不好意思,”胡云川连忙又道歉,“我还以为……没什么没什么,我真的不会说话,哎……那……祝你也能幸福。”
“我和张烨,没有联系了,”钟远航说不出嘴里的苦涩是不是因为咬破了烟头的过滤嘴,“那时候,对不起,我跟张烨都没考虑你的情绪,祝你婚姻幸福,长长久久。”
钟远航挂断电话之后在仁心楼的阳台站了很久,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当年被自己用来刺激张烨的胡云川都学会了争取,跟当年天真的自己一样,为了活出一个期许中的未来,壮士断腕式的挣扎。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钟远航的争取换来的是张烨的离开,而胡云川的争取却为自己争来了自由和爱情。
多讽刺啊,钟远航笑世事难料,这事儿听起来充满了因果报应的宿命感。
当年自以为聪明的每一步,事后看起来都为自己的失败和张烨的离开做好了注脚,埋好了引线。
以至于在那个晚上,钟远航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张烨分手的理由。
以至于每一次复盘伤口,钟远航都怀疑,张烨是不是真的只是一时心软,才稀里糊涂的跟自己在一起的?
是不是真的像张烨说过的那样,他原本的取向跟钟远航并不相同,只是被钟远航的试探吓怕了,怕失去这个朋友,所以一时头疼脑热的,无法拒绝,就像张烨现在一样,钟远航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轻轻拉了他一把,所以他就感恩着,愧疚着,觉得“应该”的,呆在了钟远航的身边?
谎言和真话交织在岁月的搅拌机里,和那些微妙又说不清的情绪变化里,一起给钟远航罩上了浓重的迷雾,他判断不了。
他也觉得自己去纠结这些真不真心,是不是出自本愿,在已近而立的年龄里显得拧巴,幼稚,他应该只看眼下,应该知足,但事实就是这样,他杯弓蛇影地怀疑,又再也不愿意也不能够放开张烨了。
安定的药效对钟远航来说已经有耐药性,张烨凑过来亲他鼻尖的时候,黑暗把感官的触觉放大了很多倍,钟远航感觉到湿润的呼吸,牙膏清爽的味道,还有柔软的,一如既往带着有些硌人的死皮的嘴唇。
张烨温和的声音在说,“远航,晚安。”
就暂且相信吧,割离前因后果,就算是美梦,钟远航也要想办法抓住梦的尾巴。
第64章
张烨起不来床。
跟前几次不一样,这次他们做得太拘束,两个人都崩着全身的肌肉,不敢有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