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看着苏问昔，忽然说道：“先皇在时，三子争位。先皇曾经改了三次立嗣遗诏。”
苏问昔一愣，然后吃惊地看着苏墨。先皇改遗诏的事情， 算得上朝廷机密了吧？他为何如此轻易地说给她听？
苏墨不理苏问昔的吃惊，凝着眉头，缓缓说道：“先皇一开始，本是立了大皇子。因着大皇子的生母是先皇后，又是长子，立嗣本来名正言顺，理所应当。然而当年宁贵妃在怀三皇子期间，却查出了宫妃借当时尚年幼的大皇子之手对宁贵妃的饮食中下药的事情。这件事并没有公开，先皇处决了宫妃，训斥了先皇后，因而也恼了大皇子，将遗诏中的嗣位改由二皇子继承。后来宁贵妃生三皇子的时候，早产失血，几乎掉了性命。皇上令全宫斋素，为宁贵妃祈福，二皇子却跑到皇家林地去烤兔子，还跟近前的人出语不逊，诋毁宁贵妃。先皇是以对二皇子非常失望，一怒之下销了二皇子继位的诏书，皇位从此空嗣。以后的数年，三子争位，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大皇子二皇子起事失败，诸皇子只剩了三皇子，先皇上才又第三次改了诏书，立了现在的皇上为嗣君。”
三子争位的事情苏问昔多少是听说过的，苏墨正是那个时候被折磨得几乎废了性命，身体留下了永远的遗患。大皇子二皇子阴毒，废掉嗣位理所应当，否则还不知道将来怎样祸害良臣。
苏问昔腹诽着，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苏墨为什么跟她讲先皇三改遗诏的事情呢？是想告诉她，先皇很在意宁贵妃么？她从别院的那片彼岸花开红成一片的赤山黄泉路，已经隐隐想到，先皇对宁贵妃用情要用到什么程度
才会种下那一大片的彼岸花想留住宁贵妃的魂魄？
然而一想， 又觉得不对。宁贵妃当年并没有死，反而是换身份成了三皇子的奶嬷。这么大的事情，先皇不可能不知道。先皇如果知情，且不动声色，只能说明，事情是他允许了的，或者就是他做的。
先皇为什么要隐去宁贵妃的身份让她当一个奶嬷而对外宣称她薨了呢？她记得罗乘风说，宁贵妃和皇上赌气，离宫出走，再回去时，身销骨立，却是刚刚生产，而太医百治不愈，百救不回，最终香销玉碎，皇上悲怒之下杀了所有医者侍者。
现在看来，当年皇上的一时之怒，其实是灭口罢了。
那么先皇费了那么大的周章，为什么一定要宁贵妃托死换身呢？苏墨知不知道那件事情？他知不知道现在的奶嬷其实就是当年的宁贵妃？
苏问昔一直到傍晚杜鸣来接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
两人回到府里，杜鸣才跟她说道：“钿钿那边我一直派人盯着。她那个母亲，看来和安王旧部那边有些关联，只不知是大王子的意思还是内里有隐情。不过现在看来，安王旧部并不是被番王招引入室那么简单，他们在入西番前，早已是打下根基，有了内应的。”
苏问昔吃了一惊：“他们想做什么？安王尚在，主持护国寺。他们还想打着安王的旗号生事不成？安王不在他们那边，无论如何他们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即使仗着西番的兵力攻打过来，一来他们根基不稳，即使调得动西番的大军也未必得西番军士的心。二来，凭西番的兵力，即使真得尽在他们掌握，那点兵力能和我们对抗几天？”
杜鸣握着苏问昔的手，低声说道：“他们如果不是武力对抗，而
是挑拨是非，引起我们内乱呢？”
挑拨是非，引起内乱？
苏问昔些许的历史常识还是有的。一个朝代，最可怕的不是外有强敌，而是内生战乱，相互倾轧，民生不宁。
不觉怆然心惊，脱口问道：“现在朝里不太平了吗？”
杜鸣叹了口气：“先皇和安王当年争位的时候，已经分出了派系。再加上后来的三位皇子之争，朝里各有私心，从来就没有太平过。不过是审时度势，静待时机而已。”
其实历朝历代，何曾太平过？各人有各人的算计，各人有各人的得失。
苏问昔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向来没有玩政治的心机。杜鸣点出来，她立刻能想到里面的玄机，然而她自己，是远远想不到更深的一层的。
党派之争，她已经看过许多。但真正处身其中，居然是无知无觉。也许本心里觉得，结党拉派是多么冒险的事情，一个不慎，祸及全家，甚至全族。她从来不觉得身边有谁有冒着灭族的危险行谋反之事。
看来她还是太天真。
稍加思量，不觉怆然心惊。
外乱再强也易抵抗，其实最怕祸起萧墙。历史上诸如伍子胥，诸如袁崇焕，诸如岳飞，哪一个不是被自家主上听信谗言蒙冤屈杀最后家破国灭？
所以苏墨说得对，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皇上心中怎么想。他若觉得子规是个威胁，外人的进言就是有力的借口。他若真心维护子规，别人说破天也无济于事。
可是且不说皇上心思深沉，不为外人所道。即使皇上心有憎恶，谁敢去探？
这天晚上，苏问昔翻覆难眠，于是就问杜鸣：“上一次别院的事情，牵涉到了哪家大人？”
上次她从地道里出来后，后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