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在简易的灶旁忙碌了一番后,端出一碗冒着热气、香气四溢的野菜汤和两张大饼。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些食物,走向正在河边坐着的梁佩华,然后轻轻地坐在她身旁。
宋清欢注意到母亲有些心不在焉,眼神迷茫地望着河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她关切地问:“娘,您在想些什么呀?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说罢,她把手中的饭菜放在一边,身体微微前倾,将头轻柔地靠在梁佩华的膝盖上。
梁佩华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河水上,缓缓说道:“娘在看着这条河流啊,它不分昼夜地奔腾流淌,永不停息,从不因任何人而停留或改变方向。相比之下,娘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这河里的水呢。”
梁佩华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感慨。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那流水一样,无法自主掌控,只能随波逐流。
或许她在反思自己的人生选择,或者对过去的经历感到遗憾。
宋清欢静静地聆听着母亲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心疼之情。
她明白母亲内心深处的情感,但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娘您瞎说。这些年您为了咱们一家四口忍气吞声,收获了四个孝顺的儿女,这可是多少金银财宝都换不来的啊!而那冰冷无情的河水又哪里会有孝顺的儿女呢?”
宋清欢心里很清楚,对于一个在这深宅后院里小心翼翼、仰人鼻息地生活了二十年的女人来说,和离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好事情。
“娘在生下思齐和思修之后,就已经动了离开宋家的念头。
可是当时你们还那么小,他又怎么可能让我把你们带走呢?
所以只能一直拖着,拖到了今天。
不过好在有你站出来替娘撑腰,帮娘完成了这个心愿,否则娘真不知道还要被这沉重的枷锁束缚多久呢!清欢,谢谢你!”
宋清欢感到有些困惑,不禁轻咦一声:“娘亲竟然没有丝毫悲伤之情吗?”
梁佩华听到了,弹了弹宋清欢的额头:“小兔崽子,竟然编排起娘来了!”此时梁佩华的脸上挂着重获新生之后的喜悦。
“娘,我原本还以为你正沉浸于痛苦之中呢。毕竟失去了大将军夫人的头衔,那个女人日后必定会在你面前嚣张跋扈。”
宋清欢打心底里为梁佩华感到欣喜,但同时也担心她将来可能会懊悔不已。
“大将军?夫人?这二十年来,我从未因这个称谓而有过半点喜悦。清欢啊,到了嵚州之后,咱们一定要离那家人远远的,远离这些纷扰,可好?”梁佩华缓缓起身,目光坚定地凝视着河面。
“那是自然,娘,您大可放心。一切我都已妥善安排妥当。”宋清欢压低声音,难掩得意之色,轻声说道,“而且啊,娘,今后我要让您成为山大王哦!”
“娘还真想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地生活,我真想插上翅膀,快点飞到嵚州。”
流放一个月以来,梁佩华在宋清欢的照顾下,依旧过着安适的日子。
除了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差了点,她没觉得有多大变化。
不会出现的人,永远不会出现。
她的心早就死了。
现在她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
梁佩华端起碗,就着野菜汤吃完了两张饼。
然后跟宋清欢走回了营地。
宋知言颤抖着双手签完和离书与断亲书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懊悔之情。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纸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就好像中了邪一般,完全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
那可是与他共度多年风雨、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啊!
还有那嫡亲的儿女们,难道就这样从此与他们断绝关系了吗?
想到这里,宋知言心如刀绞,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沉甸甸的金子,又转头看了看身旁娇艳动人的梁佩兰,以及围绕在四周的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这些孩子们天真无邪的脸庞让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但内心深处的痛苦却依旧无法消散。
回想起这段时间过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宋知言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宋清欢对他不孝不敬,这确实让他心寒至极。
而梁佩华作为大夫人,对自己漠不关心,对女儿也疏于管教,如今和离也罢,反正她离开自己也无处可去,最终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他知道梁佩华深爱着他,等到了嵚州,他在那里安置好一切,或许她会悔恨交加,跪在他面前祈求他的原谅。
那时,也许他会心软,将她们母子接回来团聚。
然而,此刻的宋知言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一方面,他对梁佩华云淡风轻的态度感到痛苦;另一方面,他又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迷茫和不安。
梁佩兰生怕他反悔,甜腻腻地喊了一句:“将军!”
这一声酥麻入骨的“将军”,仿佛是一道闪电,劈得宋知言忘却了所有的痛苦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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