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薇死前的笑是因为多年来婆婆和丈夫的毒打,以及儿子小虎死后彻底的绝望和疯狂。
但池可可一个没有结过婚刚刚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孩,为什么也会有这样复杂的笑?
叶柔唯一想到的是,池可可在文工团遭受了欺负或是池柳回来后,她在池家日子很不好过。
或许是她关心的表情太过明显,池可可扑哧一声笑了。
她起身从小厅隐蔽处找出香烟和打火机,又指了指露天阳台,示意叶柔跟她一起。
叶柔跟上池可可。
她站在绿植间,皎白月光下,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表情冷漠到像是会化成一朵云顷刻飞到天上。
池可可熟练点着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白色烟雾。
这是叶柔见池可可的第四次,在友谊商店、A大、梁家客厅,池可可给她的印象是柔弱、无辜、可怜、瘦弱,需要人保护。
可此刻的池可可表情冷漠,即便身子依旧瘦弱,骨子里却像是长出一种更坚韧的东西,任谁看到她此刻的表情,都不会认为她柔弱需要保护。
“可可。”
楼下响起孟朝阳的声音,他还在找池可可。
池可可夹着烟的手颤动,下意识远离露台,似是不想被孟朝阳找到。
叶柔探头向下去看,阳光开朗的男孩双手捧着礼物,正在院子里乱逛,见到谁都问一声,有没有看见池可可。
她轻声问道:“你不下去见他吗?”
“见了又能怎么样。”池可可声音很消极,“没有结果的。”
叶柔认真问她:“池可可是有人欺负你吗?”
池可可扬眉,“你想听?”
叶柔:“我想知道。”
池可可冷嗤一声,将烟头戳在绿植根系上,火星湮灭,发出很轻的噗哧一声,烟头黏在绿植根系上,看的让人皱眉。
“我八岁那年,一家人离开京市去了农场,进行改造。”池可可声音飘渺,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诉说了一个惨烈的故事。
八岁之前的池可可是池同和孟春萍的独生女,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青梅竹马发誓要守护她,做她的骑士,她的生活灿烂无忧。
八岁之后的池可可生活在条件恶劣的农场,周围人对他们一家满怀恶意、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人恶意揣测,缺衣少食,不敢生病和抱怨,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他们一家三口人凝在一起像是麻绳,艰难应对生活中的所有苦难。
叶柔听到这里微微敛眉。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池可可不是池家真正的孩子,孟春萍和池同对她的态度也不该像现在一样冷漠才对。
池可可仰头看着夜幕中皎洁的明月,“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
1972年的冬天,农场新来了一个负责人,黑胖一口黄牙,靠批斗从小混混升级成为管理整个农场的负责人。
他看上了池可可,为此他常常刁难池同,让他干最脏最累的活,吃最少的东西。
池同迅速消瘦,终于有一天到了爬不起来床的程度。
那个人却不依不饶,追到家里拽着扯着池同要他去上工。
孟春萍和池可可同时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哀求他放过池同。
那个人动作突然停下,发出的笑声至今回荡在池可可每晚的梦中。
他盯着池可可,话却是对孟春萍说的,“丈夫和女儿,二选一。”
池可可惊恐后缩,男人的黄牙在视线中无限放大,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那将是彻底摧毁她一切的灾难。
“妈妈,我害怕。”
在女儿不安的恐惧中,在丈夫一声更比一声的沉重粗喘中,孟春萍松开了拉着女儿的手,她跪在地上,抱起丈夫,头深深的低下去。
“哈哈!”男人得逞大笑。
池可可凄厉的绝望,哭嚎,全被窗外的风雪遮住了。
一夜的鹅毛大雪,男人第二天一早畅快离开,在洁白无瑕的雪地里踩下一串肥厚粗大黑漆漆的脏脚印。
叶柔捂住嘴,眼泪无声滚落。
而这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那个男人高兴的时候会来,不高兴的时候也会来,天气好的时候会来,天气不好的时候也会来,下雪的时候会来,下雨的时候也会来……
池可可堕了两次胎,一次是被母亲摁着肚子生生推掉的,一次是身子埋在雪里冻掉的。
池可可说到这里声音依旧平静,“刚开始他们还会心疼我,没日没夜的哭,后来,他们似乎对这件事也习以为常了,第二天男人走后,他们还会不满提醒我,让我晚上小声一点,不要打扰他们休息。”
爸妈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漠然。
直到平反后,男人被他糟蹋的另一个女孩的父亲打死,他们家才彻底解放。
池可可的噩梦却没有停止。
平反后,她跟着爸妈回到京市,回到她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家,她的骑士重新找到她,发誓要一辈子守护她,但公主再也无法直视骑士真挚澄澈的目光。
池可可永远不会忘记,当孟春萍和池同知道池可可不是他们真正女儿时,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