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后,丞相卜文翰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兵部尚书陆承安。
“陆大人请留步。”
陆承安缓步转身,面容平静:“丞相大人有何要事?”
卜文翰顿了顿,开口道:“陆大人为了这周通,可真是费劲心思在殿上安排了这出好戏啊。”
陆承安闻言眯了眯眼睛,失笑道:“丞相大人是不是看戏看多了,以为什么戏都是别人安排的?燕赤还有许多为国为民的忠心之臣,周通所为,人神共愤,令世人不齿!终究还是有看不惯的人,站出来揭发他的罪名罢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能真正被掩盖住的。”
说完,陆承安微微颔首,转身先行一步。
卜文翰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有宫侍走到他旁边,小声递话:“大人,二殿下有请。”
卜文翰这才回过神来,捏了捏眉心,好像仅仅是维持冷静,就已经花费了巨大的力气。
好一会儿,他才摆手,让宫侍先走。
他又恢复回了那个令万人敬仰的丞相大人。
……
后宫,月妃殿。
屋内罗帐满地,悠然点着熏香。
通过朦胧的影子看去,依稀可见泰成帝闭眼枕在一名少女的腿上。
少女亲自为他轻捏额头,舒缓经脉。
半晌,泰成帝略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月妃,朕有时候太累了。”
月妃的声音柔和轻缓,闻言柔声安慰道:“陛下九五之尊,天子之躯,为国为民,定然也有累的时候,不过不妨事,好好歇息,臣妾会陪在陛下身边。”
泰成帝摇了摇头,低笑了一声。
“朕与你说的就不是同一件事。”
月妃的声音仍然天真雀跃:“臣妾愚笨,不知陛下为何事烦扰,只要能帮到陛下的,臣妾都愿意去做。”
泰成帝有些困了,或许是因为少女的声音天真烂漫,毫无城府,又或者是因为这位月妃背后,并无得力的世家相助,他能够暂时放下戒备之心。
如此,泰成帝才难得对她吐露出一些心声:“周通一案,并非朕不想查,并非只为了顾及帝王颜面。而是……”
他喃喃自语,说到最后,声音也慢慢弱了下来。
月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细问。
只是最后陛下睡过去前,才略有些烦躁地吐露了一句:“……真要彻查,老二一党,怕是没几个干净的了……”
就算是帝王,又有谁能眼见着自己儿子一个个获罪入狱,而无动于衷?
……
朝廷拨银赈灾的旨意,不日便下到了菱州。
菱州同知之位目前空缺,但皇上暂时还没有任命的人选。
只能让六皇子等人在菱州多停留几日,以协助菱州抗灾。
而这一次,赈灾拨银几乎很轻松就得到了批示。
表面上看,陛下有意尽快平息菱州灾情。
实际上,也有意尽快平息周通一事。
本来周通亲自带人到菱州桥前祈灵停雨之事,在百姓之中备受称赞。
许多灾民甚至都坚定不移的认为,是周通以身献祭,才换来河神息怒,乃至于只淹了玉溪村一带,并无波及更多。
可很快,这一声音马上被反驳了。
因为京中派出前来修缮河堤、水坝和桥梁的水利使到了。
还出了一份公告,说是近年来周通贪赃枉法,偷工减料,才使得这桥梁和水坝坍塌得这么容易。
否则若有水坝抵挡一二,玉溪村不会被淹得这么彻底。
这公告一出,立即激起了玉溪村村民的民愤。
扬言要彻查周通!
无论何事!只要与周通有关的,通通都不放过!
然而这一查之下,才发现了周通竟有更大的秘密!
私养禁脔!
养男宠!
这些人竟还都是读书人!
这一消息散出,不仅仅是菱州城,几乎整个燕赤的读书人都为之震动!
周通,乃燕赤当世大儒!
天下有许多敬仰他,以他为荣的读书子弟。
他就这么烂了,没有人能想得到。
甚至有人怀疑是栽赃陷害,但深入了解之后,却又纷纷噤声了。
这里边,单单是堵住读书人的悠悠众口,都成了妄想。
更何况天下人。
几乎全天下的人,都对周通口诛笔伐。
因此,只要菱州的灾情多持续一日,就会引起有更多的人想起周通的事。
到时节外生枝,若发展成不可控的境地,到时百姓疯起来,怕是不仅要骂周通,可能与之相关的其他人,乃只是陛下……或许也未能幸免!
故而,泰成帝面对菱州这场灾情,是半点都没犹豫。
该拨款、降税,该派人派人,通通满足!
……
菱州,玉溪村。
因爆发山洪之前,六皇子命令众人早有准备。
等到玉溪村消杀完成,百姓慢慢从寒山上撤下来时,大约才过了五日。
接着,便有官府的人搬来了一大缸白酒,摆在玉溪村村口,让村民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