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红半边天,浓黑的烟雾从祠堂的方向窜出。
好几个家丁大惊失色地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祠堂走水了!”
*
乾德宫,永康帝气得心口疼、瘫坐在龙椅上,将各位尚书递来的奏折甩在陆行之面前。
“你要气死朕?你动卫所制干什么?!”
陆行之坐在台下的矮桌前,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临近晌午,殿内备了可口的甜点和瓜果,陆行之没客气,夹了块瓜条往嘴里送。
飞来的折子扫过他墨黑的袖摆,他微微抬手,不动声色地避开。
“要不皇兄改回来?”
他淡漠的语气
似再说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
永康帝语塞。
改什么改?诏书已下,断没有更改或是收回的道理。他是天子,岂能言而无信?
“朕知晓你对卫所制不满,但也不急一时。慢慢来,总能找到法子的嘛。”永康帝话头一转,“你批八十万两赈灾白银干什么?徐州知县找过你了?”
徐州洪涝并非一日之事,那么多朝堂官员也就是嘴上提提,有几个愿意做实事?偏偏陆行之要反其道行之,拿真金白银去救人。
陆行之依旧没解释,继续吃着青花瓷盘里的瓜条,只是语气愈发吊儿郎当。
“要不皇兄改回来?”
永康帝:“......”
那也不该让窦其峰做赈灾钦差大臣啊!那是他岳丈、他的敌对势力,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陆行之能不明白?
永康帝从朝堂之政说到后宫之争、从泱泱历史说到时局分布......说得他口干舌燥、精疲力竭。
面前的陆行之却始终低着头,没有半丝反应。
永康帝,“行之?行之?”
陆行之一惊,“皇兄说到哪了?”
永康帝蹙眉。
面前的陆行之眸光晦暗、眸色浑浊,眸底有数不清的红血丝,似是疲倦。
永康帝,“贤弟怎么了?可是没休息够?”
陆行之又打了个哈欠,双臂展开往后仰,整个人缩进软椅里,说他也不知怎么了,白日里没什么精神,夜晚倒是生龙活虎。
永康帝就笑,说新婚男儿都这样,习惯就好。
然而,他心里想的是,看来“销魂”的毒性已在陆行之体内蔓延。蔓延得好啊,妙啊,神不知鬼不觉啊!
积压在永康帝心底的怨气忽地消散,消散得无影无踪。
真是的,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不就是卫所制么?不就是银子么?不就是他废弃的棋子被委以重用么?
不紧要,通通都不紧要!
*
太傅府,好好的归宁宴没吃成,所有人疲于救火。
肆虐的火焰越窜越高,侍卫蒙着口鼻冲进小祠堂,费劲千辛把昏迷的莫氏救出来。
火势太大,灭不了,只能任由小祠堂化为灰烬。
幸运的是,莫氏只是晕厥、尚无性命之忧;
不幸的是,苏烟生母的灵牌烧成了灰。
此事虽无确凿证据证明莫氏纵火,但她从小祠堂里出来,加上“人证”丁婉儿的描述,所有苗头都指向莫氏。
大家普遍认为,应是莫氏祭拜之时不慎走水所致。
祠堂本是百年楠木所建,一旦遇火,烧得极快。今个又是南风天,风助火旺,小祠堂就这么烧了个精光。
苏一爷急得直跺脚,但到底人是太傅大人苏德怀送回来的,便是有错也不该旁人问责,得等到苏德怀回来后再做处理。
苏烟安置完这些,回到定国公府之时,已是暮色深深
。
兰宇轩的婢子们说,陆行之入宫后尚未回府。
“还没回来?”
苏烟眉心微跳,联系上午太傅府莫名其妙遭遇的走水,她心头总是难安。
她没有气力用晚膳,勉勉强强喝了半碗银耳粥,去到盥洗室泡温水浴。
她陷在温水里,把自个埋在层层堆叠的玫瑰花底,细细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一切。
她难以想象,父亲回来后面对化成灰烬的小祠堂,该是怎样的心痛。
最最紧要的是,母亲的灵牌烧没了。
亡者的东西本就讲究,更何况代表亡者身份的灵牌?灵牌不得丢弃不得重刻、需得好生供奉;一旦烧毁,等同于逝者不安。
纵然她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不记得父亲对母亲的痴情、不记得生母......她仅仅是这样想一想,泪水就止不住弥漫。
那是她母亲的祠堂,是她和父亲唯一的念想。
她把泪水化在温热的浴水中,努力让自己镇定些。
她还有太多问题想不明白。
终于,她想通了。
她速速披了外衫,简单地梳妆打扮,对守在外头的如薇交待。
“若是少将军回来,让他别等我,伺候他早些休息。”
如薇,“这么晚了,少夫人要去哪?”
苏烟,“我去趟太傅府。很快的,你不担心。”
*
苏烟想通的问题是小祠堂的走水绝非偶然。
莫氏被送到太傅府当日,父亲的侍卫对其交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