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身披金甲的士兵侍立长阶两侧,各色服饰的群臣匍匐膜拜。
大殿之外,成千上万的百姓遥遥眺望,为这太平盛世歌功颂德。
随着萧则曜抬起手来,向下一按,这座壮丽辉煌的宫殿虚影就径直朝着顾旭的头顶压去,仿佛一座五指山,誓要把顾旭镇压其下。
一阵沉重的压力立刻席卷顾旭全身。
要压弯他的脊梁,压弯他的膝盖,压碎他的骨骼,想要逼迫他在这强势的皇权之下,低头臣服。
器灵与法相的身形,在这一瞬间淡去了不少。
这样的感觉,顾旭并不陌生。
当初在神机营的“论道之境”,他就在代号“麒麟”的大齐四皇子萧尚贞的“天龙领域”中体会到了类似的压力。
大齐皇室的祖传法术,风格一贯如此。
顾旭微微皱起眉头,感到有些棘手。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使用“萤焰”破局。
“焚天七式”对皇室一系的法术,确确实实有很强的克制效果。
但四皇子那青涩稚嫩的“天龙领域”,绝不可与今日这座耸构巍峨的皇宫大殿相提并论。
圣人之上的强者,之所以要追寻天地大道的奥义,为的是借助天地的力量,来突破自身的极限。
萧则曜所借的,便是社稷之力。
夫国家社稷之起,乃上古之时,人民居无组织,兽畜之群不得治,草木茂而无主。于是有远见卓识者,感于治乱之患,共谋立法制度,奠定秩序。始君臣之道,立父子之义,奉宗庙之祭,定礼乐之制,以治安于内;树城郭之防,修交通之道,以固守于外。是以国家乃自混沌之初而成,秩序乃自无序之境而立。
顾旭能清晰地看到无数条密集而有序的因果之线——
一端连接着萧则曜,另一端指向大齐境内一座座县衙,一座座城郭,一座座土地庙,一条条律法,一个个披盔戴甲的士兵,一個个头戴乌纱帽的大臣……
由近而远,自上而下,一座国家机器的恐怖力量,真真切切地具现在了顾旭的面前。
陟罚臧否,皆出其手;目之所及,皆受其辖。
天下之民,无不敬畏其威势。
顾旭就算从洛川那里临时借来了圣人之上的力量,在这座具现了整个大齐朝廷权柄威势的雄伟大殿面前,依旧有些不太够看。
他后退了几步。
但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因为他早就料到萧则曜会用出这样的招术,对此也早有准备。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顾旭看着前方的萧则曜,轻声说道,“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你用这个国家的力量来对付我,却忘记了这个国家的根本,是那些被你肆意屠戮的百姓。
“你这漂亮的宫殿,在我看来,不过是无根浮萍,尽是破绽。”
“无根浮萍又如何?尽是破绽又如何?”萧则曜呵呵笑道,对顾旭的话不以为意,“对付你够用就行。
“至于你所说的‘根本’,本质上就是一群圈里的牲畜。你只要给他们喂食,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恐吓他们,他们就会唯唯诺诺;你从中挑出几个不听话的宰了,剩下的更不敢作乱,甚至还会为你鼓掌叫好。
“力量,才是真正的根本。
“有了足够的力量,你就可为所欲为。”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大殿里的卫兵、群臣,仿佛潮水一般,朝着顾旭汹涌而来,发起了悍不畏死的攻击。
顾旭抬起手来,又有上百张符篆从“闲云居”里飞了出来,形成一道又一道的护盾,拦在了这些虚影的前方。
这些护盾为他争取了默念咒文的时间。
在他的背后,渐渐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青烟。
不是高远的云彩,不是山间的轻雾,而是城镇村舍的炊烟,混杂着柴火的温度,混杂着饭菜谷物的香味,混杂着炊具碰撞的声音,混杂着普通居民的喜怒哀乐。
这些炊烟很淡,淡得近乎看不见,被大殿的耀眼光芒所掩盖。
但每一个靠近炊烟的虚影,都被悄无声息地融化。
与此同时。
上官槿与赵嫣所搬运的三座紫微大帝神像,已经出现在了沂水县城郊的三个方位,构成了一座看不见的法阵。
这些神像长期受人膜拜,已经汇集了大量香火之力。
而现在,沂水居民对今日这场变故的担忧恐惧,对恢复平静的渴望,也纷纷汇聚到几座神像之中。
然后涌向顾旭所在的位置。
香火从来不是单向的敬畏。
而是双向的给予。
芸芸众生将虔诚之心献给神明。
神明也应肩负起他们的期望,庇护他们平安无恙。
香火是力量,更是责任。
顾旭现在离第九境还很遥远。
但是,近日借着星盘遍观天下,他对香火之力有了更深的领悟。
萧则曜认为,有了强权,便可藐视一切。
顾旭却要告诉他,蚍蜉亦有撼树之力。
此刻他所使用的法术,是《焚天七式》第五式——“烟火人间”。
随着顾旭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