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之中,烛光摇曳。
顾旭孤身一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仿佛陷入了假寐之中。
他的思绪,徜徉在符篆的浩瀚海洋里,思索着大道的深邃奥秘。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牢房中的寂静氛围。
一位身穿锦袍、蓄着长须的中年男人走到牢门前,透过铁栏,面带笑意,审视着牢中的顾旭。
“早就听说顾博士天赋异禀、年少有为,”他用一种彬彬有礼的口吻说道,“今日一见,竟然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
“哎,如此英才却身陷囹圄,实在令人惋惜。”
顾旭闻言,眼皮微抬。
他没有从座椅上起身,只是转过头,目光冷淡地从中年人身上扫过:“沈大人深夜造访,莫非只是为了夸赞我这阶下囚?”
眼前这个中年人,身穿大红衣袍,绣着云雁。
顾旭不难认出,他正是正四品刑部侍郎,来自金陵沈氏的沈博延。
“当然不是,”沈博延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我此行前来,是想搭救顾博士出狱。
“顾博士,你也不想自己的余生就此在牢中度过,或是年纪轻轻就被送上断头台,去见阎王爷吧?”
“哦?”顾旭的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我所犯下的,可是杀官谋逆的重罪。沈大人可有什么妙招,能帮助我出狱?”
沈博延的突然来访,其实并不出乎顾旭的意料。
他知道,金陵沈氏靠做生意起家,在其漫长的崛起历史中,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相比于把他人逼至死路、与人树敌,他们显然更乐于与他人做交易。
沈博延今日的目的,大概率是想代表江南的世家门阀,跟顾旭谈条件。
毕竟,顾旭目前可是深受司首、国师赏识的大红人。
为了一个封成亮,把两位圣人得罪到死,实在不值得。
而将顾旭先送进监狱,逼他走到绝路,再来与他商谈,则能使他们处在一个主动且强势的位置,更容易获得他们想要的好处。
“顾博士应该很清楚,虽然大齐的律令严苛,但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其实存在很多可以灵活处理的地方,”沈博延态度友善地说道,“只要顾博士愿意成为我们的朋友,那么从今天开始,封成亮就会被视为迫害百姓的奸邪小人。
“而你,将成为一位为了正义而不拘小节的英雄。你杀死封成亮,是在特殊情况下的特殊行事,朝廷不仅能特赦你,甚至还有可能给予你嘉奖。”
“要做你们的朋友,恐怕是有条件的吧?”顾旭平静地问道。
“顾博士果真是聪明绝顶之人,”沈博延拱手道,“顾博士近日在洛京所开设的‘寿昌坊’,因其物美价廉,广受赞誉。
“由此可见,顾博士不仅在修行上天赋异禀,商道经营亦是手段高明。
“在下代表沈家,诚邀顾博士加入江南炼丹行会,以便日后能有更多机会合作,向顾博士讨教生财之道。”
“沈侍郎谬赞了,”顾旭轻轻摇头道,“我对经商之道一窍不通,都是手下人在操办。”
“即便如此,那也是顾博士有识人之明。”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客气地吹捧着。
仿佛并非身处牢狱之中,而是坐在商行大堂的谈判桌旁,一边品茶一边交谈。
不过顾旭深知,沈博延这看似温和而有礼的话语,实则暗藏凶机,宛如一柄无形的利剑,直指他的咽喉。
沈博延邀请他参加的江南炼丹行会里,看似有很多福利,可以帮他介绍生意,可以帮他以更便宜的价格采购原材料,可以帮他打官司,可以帮他协调纠纷……
但也有很多严苛的规定。
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条,便是对丹药售价的严格把控。
它规定所有行会成员在售卖丹药时,其定价不得低于一个最低的标准。
而这个最低标准,是目前顾旭给寿昌坊定价的三倍有余。
相较于成本,这样的定价简直可以被称为暴利。对于普通低阶修行者来说,无疑是一笔难以承担的费用。
顾旭知道,在驱魔司衙门丹药兑换价格上涨之后,这个江南炼丹行会趁机大发了一笔横财。
很多修士因为功勋不够,在衙门换不到足够的丹药,只能去外头的丹药作坊购买。
买不起,钱不够?
没关系,沈家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产业链,可以提供贷款服务。
江南不少修行者为了追求更快地提升实力,都在负债修行——也不知那边的驿道上,如今有多少债鬼。
其实,顾旭在刚刚开办寿昌坊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像沈博延这样的人会找上门来。
毕竟寿昌坊的存在,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意。
“我一间洛京城的作坊,也能加入江南的行会?”顾旭微微皱眉,问道。
“当然可以,”沈博延微笑着说道,“我们的行会取名‘江南’,是因为它最初在江南创立。
“然而实际上,我们的成员遍布五湖四海,从幽州到南越,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