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问,但他骨子里依旧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荒人——他信奉上苍,尊崇师长,服从皇权,脑子里装着很多根深蒂固的观念,鲜少会去质疑权威。
反倒开创出《焚天七式》的赤阳子,看上去像是一个异类。
顾旭不再开口。
他静静站在原地,思索着赤阳子生前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
空玄散人飞升失败之后,用“昭冥禁术”把自己变成了鬼怪,然后在禁术的影响下,渐渐地丧失人性——从杀死梼杌、为民除害的英雄,变成了不惜以青州府十万百姓为祭品举行晋升仪式的恶鬼。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用最后一点属于人族的理性,在崂山之巅的传承里,以一首《清平乐》,留下了“小心天行,莫求飞升”的警告。
这样的举动,放在一个第九境的修士身上,似乎显得有些过于谨慎。
然后顾旭又想到,在沂山的黑色祭坛前,当空玄散人把一些记忆碎片强行塞进他的脑子时,有一段内容被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想要阻止他知道那些关键的信息。
“莫非……赤阳子前辈把自己的墓地定在这个‘困龙天牢之局’里面,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把一些重要的信息传递给后人?”顾旭的心头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微微眯起眼睛。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依靠视观察此地的环境,而是凭借自己的神识,捕捉着此地的气息的流动。
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国师轻轻摇了摇头,不由得在心头感叹道:“他不会是又受到某种启发,进入顿悟状态了吧?”
对此国师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自从顾旭元宵夜在擂台上突然领悟了“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法术之后,几乎整个洛京城都知道了这个来自青州府的年轻人天赋异禀,拥有着超乎常理的可怕悟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进入顿悟的状态。
国师甚至对他顿悟的结果有些小小的期待。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来自四周的阴寒气息,渐渐地在顾旭的视野中交织起来,像是形成了特殊的、灰蒙蒙的滤镜,令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这一瞬间,草木稀疏的山坡消失了,湛蓝如洗的天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密不透风的灰黑色铁网,从高高的穹顶,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
地面也同样由铁网构筑而成。
铁网之外,则有猩红如血的黏稠火焰在熊熊燃烧,使其灼灼发烫。
此外还有铁蛇铁狗,口吐火焰,在狱墙上巡逻。
置身于这铁墙铁网之中,顾旭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锅中的鱼,正在遭受着高温的炙烤。
莫名之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周匝铁墙铁网弥覆,其地亦铁,上火彻下,下火彻上。”
他觉得自己曾经在某本书中见过这段描述。
可是此刻,他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段话究竟出自哪一本书籍,哪一位作者。
然后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国师。
他发现国师的双脚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金属镣铐——这不是普通的金属,而是烧红的烙铁,把他的血肉烧得焦黑,也使得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淌了一地。
但国师却依旧神情淡定,对此浑然不觉。
顾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还好,他自己的身上并没有镣铐,也没有任何伤口。
而是有一层薄薄的、银白色的光晕,把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形成了一道保护的屏障。在这银白光芒中,似乎隐隐可以窥见众多星辰的虚影。
不过,那些自地底下冒出来的暗红色火苗,却一直在试图打破他这道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屏障,像是无数只饥饿的野兽,把他视作诱人的美餐,想要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看到这样的情景,就算顾旭拥有远超常人的心理素质,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大荒是一座牢狱。”
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这样的念头。
他想要立即开口,把这个念头告诉国师——因为他感觉到,这或许是赤阳子的一丝残念,想要借助这里的“困龙天牢之局”,传达给他们的重要信息。
“大……”
然而,就在顾旭开口说出第一个音节的刹那,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突然阻止了他,使他的声带停止振动,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甚至察觉到,如果他再有想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想法,这股力量会以一种极为霸道的姿态,把他的灵魂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那样的话,他就根本不需要再为了追求长生,努力赶在三十岁之前修成圣人。
他十八岁就可以入土为安了。
于是他干脆选择了放弃。
他视野中的世界,也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天空依旧晴朗,阳光依旧明媚,凉风吹着山坡上的草木沙沙作响。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幻觉罢了。
“或许……赤阳子前辈当初就是因为看了这铁墙铁网弥覆、烈火焚烧的可怕情形后,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