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小寒在龙门书院苦练刀法的时候,上官槿来到驱魔司衙门,找到了正坐在书桌边画符的顾旭。
她仍然和往常一样,水绿衣裳,玉簪螺髻,玉颊微瘦,眉弯鼻挺。
当她款步走来时,裙裾随着微风飘动,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散开来。
她并未立即与顾旭交谈。
而是拖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托腮,面带微笑看着他。
待顾旭画完手中的符篆,抬起头来,目光正好与她撞在一起。
“上官道友,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道友画符的样子真好看,就忍不住看了一会儿。”上官槿轻笑一声。
见顾旭稍稍避开视线,她顿了顿,又笑道:“开玩笑的啦。其实,我是来跟顾道友说一声,河清县令丁炳光已经被罢官了。”
“看来我们递交的那份奏疏已经发挥了作用,”顾旭沉思片刻后说道,“你知道接替丁炳光县令的是谁吗?”
“是晏延学,他是上一届的二甲进士,”上官槿回答道,“朝廷已经任命他继续推行将紫苏草改种为龙鳞草的计划,并全权负责处置那些肆意烧毁灵田的胥吏衙役。”
听到‘二甲进士’这几个字,顾旭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担心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又是一个只会啃书本、不懂实务的书呆子。
“那河清县现在的情况如何?”他问。
“晏县令一到河清县,就高调宣布要严惩那些烧毁灵田的人。那些烧田的胥吏衙役、地痞无赖,大部分都被他按照名单抓了起来。”上官槿答道,“但也有一些狡猾之人,暗中向晏县令的师爷行贿。
“那师爷是个贪婪之人,很快与他们沆瀣一气,帮他们找了几个替罪羊顶罪。”
听到她的话,顾旭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份奏疏,像是改变了一些东西,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上官道友,这些事情,都是司首大人告诉你的么?”他问。
上官槿点了点头,答道:“除了他,谁又能如此迅速地掌握天下每一座小县城的详尽情况呢?
“他还说,这个王朝,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一切坏的事情,都在不断循环往复,若不把旧的秩序打破重建,谁来也救不了。”
顾旭默默心想:司首大人又开始反贼发言了。
“对了,顾道友,司首大人还特地让我来问问你,”短暂的沉默后,上官槿又说,“你即将前往龙门书院与人比拼符篆,不知你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吧,”顾旭淡淡笑了笑,“只希望我的对手们手下留情,不要把我揍太狠。”
…………
龙门书院坐落于洛京城郊区,邻近洛河,依山傍山,风景秀丽。
其布局考究,为大四合院建筑群,沿着中轴线依次排开,均是白墙灰瓦,颇具清雅淡泊之气。
此时此刻,在书院的一间不起眼的偏房中,有一个三四十岁、身穿蓝灰色道袍的男子正坐在书桌旁边,一边翻看着一本陈旧的书,一边用毛笔在一张白纸上涂涂画画。
他面庞白净,鼻梁高挺,眉毛浓密。
容貌倒是清秀。
只不过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像是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似的,有着非常清晰的黑眼圈。
除此之外,他的坐姿看上去也很别扭——背拱得像一只弯虾,脑袋跟桌子挨得很近,眼睛几乎贴到了书本上。
只见他一边在纸上画着复杂的图案,一边在口中喃喃念道:
“‘相思符’,是让人产生恋爱之情的符篆,需要依靠介质‘相思子’,也就是‘红豆子’产生作用,并结合‘相思咒’——‘精秉太阴,气秉太阴,汝受一粒,掛意系心。’
“‘相思符’和‘返步符’作用比较相似,一定要牢牢记住它们的不同点,避免混淆。前者能使人对自己萌生爱意,后者则能够使原先的爱人回心转意。
“……”
“‘变蛇符’,主要用于役蛇护身,也就是幻化出一条蛇来保护自己。
“在使用‘变蛇符’时,需要念诵‘变蛇咒’,内容如下:‘蛇师蛇师,滚地盘旋,雷光烁火,易见易藏,入山纵横,收之即蛰。’
“而在画这种符的过程中,还有非常严格的要求——书上的原话是‘向东方取炁一口,吸入腹内,流至脐下一寸三分为止,再上升到口,对笔一呵,黑在圈内,各为祖气’。稍有出错,符咒就不会生效。
“……”
由于他在画符和念咒的过程中没有动用真元,所以他画在纸上的符文并不具备任何非凡属性,纯粹只是他的复习笔记。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忽然推门而入。
“莫厉,你最近准备得怎么样了?”
来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头发灰白,蓄着长胡须,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袍,显得气质威严,一看就是身份不凡的大人物。
“还行吧,”被称作“莫厉”的男子抬起头,“我已经把以前掌握的符篆温习了四十九遍了。等今天晚上,应该能看完第五十遍。”
他的声音听上去无精打采、疲软无力,仿佛整个人被掏空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