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蹲下身子,手轻轻抚摸着这块新墓碑,光是这块石料价值不菲,并且上面刻着不再是“林门侧室”,而是“杨氏之墓”,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篆刻着“子林昭昭泣立”。
铅色的云从东南面吹了过来,天色忽然阴沉,有雨淅淅沥沥落下。
苏合抬起头,这雨来得太急,他们手里没有伞具。他刚想开口劝林昭昭先回车上避雨,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撑着一把曲柄竹纹银伞走了过去。
在这一片烟雨之中,缥缈淡然好似墨画。
感觉到有人走到身后,林昭昭抬起头。姬有光低头望着他,手里的伞向他微微倾斜。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这前脚才到京城,你后脚就找人来跟着我了是吧。”瞧见是姬有光,林昭昭诧异一下,很快就恢复了神色。
“原来是故人啊。我还以为是个落单的姑娘……”姬有光没有回答,而是做出一幅才认出林昭昭的模样。
“你别让我在我娘坟前骂人。”林昭昭说。
“真没认出来,你戴着幕篱连脸都没露,我怎么会知道是你呢?”姬有光说。
“那还真是巧了。不知道姬学士来这荒山野岭做什么呢?”林昭昭问。
“来找你啊。”姬有光说。
见林昭昭有些无语,他接着说:“我可没故意寻你的踪迹,只是接到你昨日到京城的消息,想着今日格日勒汗要进宫受封,你一人无事估计会来这儿,我就过来碰碰运气,正好也顺路给杨夫人扫扫墓。”
“扫墓……我娘这墓是你重新修缮的?”林昭昭隔着面纱望着姬有光。
“嗯。”
“这些贡品呢?”
“有时候我会亲自来,有时候让山下的老人帮忙供奉的。”
“谢谢。”林昭昭轻声说。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姬有光将林昭昭扶了起来,“知道你忙不过来,作为知己朋友,我回了京城自然要帮你把这些事都打点照料好。而且以前杨夫人对我也不错,我还记得她给我做得八珍糕,味道很好吃……这些小事都是我应该帮忙做的。”
“我娘做的八珍糕确实挺好吃的。”林昭昭声音越来越小,时不时被雨声淹没,“小时候我脾胃常常不舒服又喜欢挑嘴,她就当了自己钗子,买了那些补药,做在这八珍糕给我吃。”
隔着薄薄白纱,姬有光也能感受到林昭昭的身上的落寞难过。小的时候,林昭昭也是这样,只不过在外与人相处很少会流露出这样孤独的一面。如果不特意去了解,很多人都会误以为林昭昭是个被骄纵着惯养大的富家少爷。
就像很多人会以为他姬有光是个风光月霁,不染尘世的翩翩君子。
他们这样的人啊,越是在意什么,越要装作满不在乎,好像这样心里才会踏实一些。
所以,在死要面子、装模作样这一点上,他们两人是臭味相投,出奇得一致。
“雨下大了,先回车内避避雨吧。”姬有光
说。
姬有光的马车内熏着淡淡的松木香。门帘缝里,还是寒风夹着雨丝灌入,凉得刺人骨头。林昭昭摘下湿漉漉的幕篱。
“你坐过来吧。”姬有光说。
“无妨。”林昭昭将冰凉的手插入袖口里。
“你若是介意同坐,那我与你换个位置也行。”姬有光有些无奈地说。
“……”又不是真的女人,林昭昭感觉自己这样避讳显得怪矫情的,想了想还是坐到了姬有光的身侧去。
“你等会儿去哪?还有什么事要办吗?”姬有光问。
“回八方馆吧。”林昭昭说,“至于我没有什么要办的事。”
“好不容回一趟京城,不回自己家看看?”
“回不去了。”林昭昭面无表情。
“回的去。”姬有光笑了笑。
林昭昭抬头望向姬有光,眼神里藏着一丝惊疑:“你……不会把林府给买下来了吧。”
姬有光没说话,挑了下眉毛。
“不可能!林府那么大的宅子你说买就买下来了?你一个从六品的芝麻小官哪来的这么多银两置办?”林昭昭睁大眼睛,“你在耍我玩呢?”
“哎,你就说你去不去看吧。”
“看啊!为什么不去看!你有本事让我回家看看我为什么不去?”林昭昭还真不信姬有光这样大的本事,心里面想着对方肯定又是像小时候一样故意逗他开心。
“那你同我走一趟。”
“走呗。”
林昭昭让苏合架着车在后面跟着。
林府坐落在荣德街上,街市繁华,人烟阜盛,若非今日雨大,平日这条街上都是车水马龙,热闹至极的。
直到他们的马车真的驶到曾经林府的门前,林昭昭还是半信半疑。
“你且等会儿。”
“等什么?”
“让人取钥匙来。”
“你来真的!”林昭昭愣住。
“谁下雨天同你开这种玩笑?”姬有光掀开车帘往外望了一眼,一道人影站在门前向他默默行了一礼,示意殿内都布置好了。
“走吧。”姬有光说。
林昭昭下了马车,姬有光在旁给他撑伞。瞧着那高高的门楣,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