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个姓张的小医生敢在他面前肆意妄为。
怪不得那个张副院长敢如此冷遇于他。
怪不得……
高杰忽地想到这彭医附院的大院长领着医院多個重要部门的负责人提前一天出了差,心中不由一惊,再联想到刚才在办公室中对张祎所产生的疑惑,后知后觉的他终于醒悟了过来。
合着他是被人给出卖了。
举报信内容属于机密,他手下俩随行都没看到过,这彭医附院的人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的行程安排也是机密,彭州卫生局的霍晋光也就是今一早才知晓,那彭医附院的大院长是如何做到掐着点出差的?
只有一种可能。
举报人反手将举报内容以及他的行程安排通知给了医院。
医院提前得知了消息,也就有了充沛时间给他挖好了坑,等着他主动往里面跳。
草,这医院的人,个个可恶。
那姓杜的举报人,更不是个东西。
而他高某人……高杰很想抽自己两巴掌,玛德,自己咋就那么愚蠢呢?整个过程,有那么多不同寻常的迹象,他怎么就没提起一点警惕性呢?
能够早几分钟意识到问题,早几分钟调整了自己的态度,也不至于落到眼下这种尴尬地步呀。
还不好跟丁老解释。
他虽然只是个执行者,按理说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卸给下命令的部领导,但他深知体制内的规矩,胡乱解释的后果,怕是只会更惨。
似乎只能等死了。
可特么死都死不痛快。
丁老根本不愿意搭理他,将那张祎叫到了床边,老少二人头贴着头,小声说着什么,还不时笑上两声。高杰虽侧耳仔细聆听,但也只能零星听到几个字。根据这零星几字展开想象,越想越感觉那老少二人是在商量着怎样处置他。
心中的那股寒意更加冰彻,几乎要冻住了他的心跳。
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的漫长,那老少二人终于停下了窃窃耳语,高杰看到丁老有要下床的意思,连忙上前准备搀扶,却被对方一个眼神给喝止在了半道上。
张祎乖巧地从病床下拿起老老丁的平底布鞋,为老老丁穿好了,搀扶着下了床。
老老丁乐呵呵道:“祎娃儿,今中午打算请你丁爷爷喝点什么酒呢?先说好哈,那泥池酒好喝是好喝,但度数太低了,不过瘾,咱中午能喝点高度酒不?”
张祎笑道:“您老还真有口福呢,我昨天才从我们钟院长那边顺了一瓶五粮液,得嘞,今中午就孝敬您老了。”
老老丁的身体状况恢复的相当不错,上次出院被老战友马远山接走时,身子骨还有点虚,走不了多远就得坐轮椅。
但去了趟当年战场再回来时,他那张轮椅就没再带上火车,让随行小李捐给了当地。
下床时没拒绝张祎的搀扶,那不过是给祎娃儿一个孝敬他的机会,但下了床,也就没那个必要了,老老丁迈起大步,走出了病房。
高杰很是尴尬。
留在原地继续罚站肯定不妥,跟上丁老的步伐又有些胆怯。
这时,张祎抛来了似笑非笑的一眼:“还愣着干嘛?你就不打算陪丁老喝两杯吗?”
高杰陡然打了个激灵,回了张祎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连忙跟了上去。
老老丁虽未回头,却能觉察出跟上来的人是谁。
“我是认得你的,你姓高,对不?”
高杰赶紧了两步,回应道:“丁老,我错了!”
老老丁呵呵笑道:“哦?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高杰唯唯诺诺道:“我不该因为这个医疗项目存在手续上的瑕疵,就武断认定它应该予以关停处罚。理应认真深入做过调查之后,再做出评判。手续的问题可以责令他们整改,但随意关停一个对人们健康有重要意义的医疗项目,是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老老丁点了点头。
“你们部门几位领导为我的病组织过好多次专家会诊,每一次都被我骂的狗血淋头,这事你知道吗?”
高杰颇为窘迫回答道:“我知道。”
老老丁再一笑,接着问道:“那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没把你给臭骂一顿吗?”
高杰摇了摇头,他太紧张了,居然把丁老爱骂人的事都给忘记了。
老老丁笑道:“我从检查出肝硬化都十年了,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可你们除了让我戒酒还是戒酒,别的招屁用没有,我特娘的能不生气吗?能不骂人吗?”
说着话,老老丁拍了下自己的胸脯。
“可我现在病好了,以前喝点酒就吃不下饭,现在多喝两杯依旧能吃得下一个大馒头。病好了,心情也就好了,你啊,以后想挨我的骂恐怕都捞不着喽!”
高杰一时忘记了胆怯,惊奇问道:“丁老的肝硬化是通过这个干细胞治疗好的?”
老老丁得意大笑,拍着高杰的肩说道:“人家祎娃儿这个医生都没让我戒酒,就把我的病给治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高杰刚才向老老丁认错时说的那句‘对人们健康有重要意义的医疗项目’的评价,不过是顺应老老丁思想的敷衍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