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朝阳见龙五走了进来,什么都没说,只把桌子上的一封信平推给他,还用两个手指在上面敲了敲。
看见信封上的五个字,龙五心跳加快,就算他再沉稳,都掩盖不住脸上的兴奋。
这种鸡刨出来一样的字,一眼看出就是春妮的笔迹。
春妮的右手基本废了,不能弯曲,也不能伸直。
她后来用左手练习写字,一直写的歪七扭八,但她的字却是最独特的,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尤其是龙五。
因为左手写字不方便,春妮基本不写长信。
而且多年的地下工作养成的习惯,春妮写信从来不带称呼和落款。
几行字或者几个字,开门见山,简单明了。
龙五把信拿在手上,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自己写了几封信,都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音讯全无,让他一度以为,春妮没有被抢救过来,肯定是牺牲了。
这种想法一直在他的心里盘旋,挥之不去。
现在看见春妮的亲笔信,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兴奋的呢?
“这封信因为没有部队编号,只有一个名字,所以很难找,辗转了二十多天,才到了我这里!”
霍朝阳说完,看着龙五半是关心,半是调侃的说:“这回你总算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两个人多年在一起,和亲兄弟没有什么两样。
“我走的时候,她正处于危险期,我真担心她挺不过去,现在是真的放心了!”
龙五没有避讳霍朝阳,直接坐在椅子上,把信打开,把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
把信纸展开的瞬间,龙五不自觉的笑了,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他摇摇头,心里想,人的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
看见龙五笑,霍朝阳也跟着笑了,还倒了一杯水放在龙五的面前。
龙五把信纸摊开,看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最后整张脸都僵硬了。
他站起身,慌忙中把霍朝阳刚倒的一杯水碰倒,水洒了一桌子。
龙五一声没吭,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
弄得霍朝阳一脸不解的望着他的背影:“怎么了这是?”
龙五没听见一样,出了霍朝阳的指挥部,外面的阳光当时明亮起来,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龙五眯起眼睛,极力克服着眼里的酸涩,找了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
他坐在矮墙上,大口喘着粗气,那封信一直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大冷的天,手心里却全是汗水。
他不相信,春妮会说出那样的话,也许指挥部里的光线太暗了,没看清楚。
所以他急步走了出来,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又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了。
龙五面色凝重地坐在矮墙上,手指微微颤抖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划了几次火柴,才把这支烟点着。
他深吸一口,烟雾瞬间弥漫开来,仿佛将他整张脸都淹没了。
然而,这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得到多少缓解。于是,他紧接着又抽出第二支烟,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两支烟抽完以后,龙五感到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下来。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手里的那封信上。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将信拿起,慢慢地展开。
那些字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阳光下不停地跳跃。
根本没有办法捕捉住。龙五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不断跳动的字符。
但是他越努力,字面就越模糊,最后竟然什么都看不清了。
龙五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这么多年的生死相依、患难与共,难道仅仅用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就能够将所有过往的经历和情感一笔勾销、化为乌有吗?
那些曾经一起面对的无数艰难险阻的日子,那些同生共死时相互扶持的瞬间,又岂能如此轻易地被这两个字所掩盖呢?
简单的一句“原谅”,真的可以当作一切从未发生过吗?
那些伤痛、那些执念、那些无法言说的悲欢,岂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就能够抹去的?
龙五似乎听到了自己每一次心碎的声音。
春妮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她每一滴眼泪落下的痕迹,似乎仍清晰可见,这些都不算了?说忘就忘了?
龙五做不到!
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是谁?谁抢走了他在春妮心里的位置?
是那个人吗?
吴士晟!
龙五从井魁的嘴里知道了那个守在春妮床前人的名字。
龙五对吴士晟有印象,他年少的时候去姐姐家,看见过他几次,但每一次他都是低着头,从自己的面前匆匆走过。
走过很远以后,在站住回头看他。
在医院的时候,龙五就感觉那个人面熟,而且凭直觉,感觉他对春妮不一般。
但情况紧急,春妮的身边没有第二个人在,所以他只能把嘱托的话让他传达。
龙五从来没想过,他和春妮的感情会出现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