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婚礼办得让人琢磨不透。
新媳妇的喜轿已经抬进了门,虽然娘家的客人受到非常热情的招待,但却没有人张罗拜天地。
王老爷子闭着眼睛一直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老太太叫了三遍,他也没有一点挪窝的意思。
王阚和王继也一直紧张的注视着大门外。
按理说,王家的日子选的太好了,昨天日本人倒台,今天娶媳妇。
十多年来,没有哪一家敢把婚礼办得这么热闹。
但是花轿都进门了,王家这副不紧不慢的态度,着实让人费解。
王瀚的媳妇,一边笑着,一边偷偷的抹眼泪。
越是喜庆的时候,越是能想起逝去的亲人。
儿子娶媳妇,没有老子的参加,终究是一辈子的遗憾。
她的儿子可是王家大院的长房长孙!
要是王瀚活着,谁敢这么怠慢?
估计儿子婚礼的进程,已经进行到送入洞房了。
老爷子请了三遍,还没有一点出来的意思。
王瀚媳妇忍不住委屈的泪水顺腮而下,又怕儿子看见了难过,急忙用手擦掉了。
王振邦眼瞅着媳妇的娘家人,脸色一会比一会难看。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你们王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妹妹可是你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的长房长孙媳妇,这么慢待,是瞧不起谁呢?”
新媳妇的娘家虽然比不上王家,但也相差不多。
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他们实在搞不懂王家是什么意思。
说是瞧不起他们家吧,却是八抬大轿娶亲。
要知道,自从龙家娶媳妇出事以后,已经没有一家敢这么干了。
没有昨天的日本人投降,新媳妇只能偷偷的骑着毛驴,悄悄的送过来。
今天的婚礼哪有这么热闹。
可既然赶上了好时候,王家又在第一时间找了花轿,诚意不容置疑,可现在到底是为啥呢?
新媳妇的哥哥实在忍不住了,妹妹还没进门呢,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王振邦急中生智:“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奶奶找人看过,这是在等时辰呢!”
大舅哥半信半疑,也只能暂时压下脾气,毕竟成亲是两家人的喜事,谁也不愿意节外生枝。
又等了半个时辰。
房门终于打开了,王老太爷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满院子的宾客抱拳施礼:“怠慢了,还请见谅!”
然后对王阚说:“不等了,开始吧,别误了吉时!”
王阚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了。
王继不死心的跑到门口去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王瀚的影子。
“不应该呀!”
昨天听到日本人投降的消息以后,王继连夜赶到县城,把振邦娶媳妇的消息告诉了大哥。
大哥听到以后,十分高兴,亲口答应今天一定会赶回来。
怎么到了这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呢!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王家的女人们,这几年都没有一个人知道王瀚还活着。
包括王余氏和王瀚媳妇。
王熙林一直认为,女人是最不会控制情感的东西,事情要是让她们知道了,准坏事!
王瀚诈死的头两年,王家大院一直受着日本人的监视,要不是王余氏和王瀚媳妇的悲痛欲绝是真的。
没准王瀚诈死这件事早就穿帮了。
没有王瀚的身影,王继无可奈何的回到院子里。
王老爷子的话,无疑给娘家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看样子,振邦没说错,确实在等时辰。
喜婆忙着把新娘子从轿子里搀扶出来。
临时找来的唢呐班子,也鼓着腮帮子卖力的吹起来。
王振邦终于松了一口气。
婚礼还是老派,火盆里的柳木燃烧过后,是满盆子红彤彤的火炭。
炭火里加了三钱红豆,三钱的朱砂,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香味。
“新媳妇有福气啊!赶上好时候了,要是日本人没投降,谁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办喜事啊!”
议论声传到新媳妇的耳朵里,刚才的伤心委屈瞬间被喜悦代替。
新媳妇羞涩的把一只手放进振邦宽厚的手掌中,另一只手由喜婆扶着。
在振邦的提示下,小心的抬腿迈过火盆,紧接着又迈过马鞍子,寓意一辈子平安红火。
看着儿子和媳妇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王瀚媳妇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一遍遍的擦拭,一遍遍的流下来。
王家的几个女人也都回过头,偷偷的擦眼泪。
王老太爷狠狠的瞪了二儿子一眼。
王阚装作没看见,心里也后悔。是他主张先不要把大哥回来的消息透露出去,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他没想到,到了这个时辰,大哥居然还没回来。
终于,王振邦两夫妻进了客厅。
王瀚媳妇孤零零的坐在八仙桌的右边,准备接受儿子媳妇的跪拜。
她瞧了一眼空荡荡的八仙桌左边,忍住眼里的泪水,强挤出一丝笑容。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