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而落,滴打在?大明宫青绿色琉璃重檐之上,李楹站在?丹凤门外,她?目不转睛,定定看着紧闭的?朱红宫门。
她?在?等宫门打开?后,到底是谁出来。
她?身旁,鱼扶危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道:“虽然沈阙干了这猪狗不如的?事情,但是他不会有事的?,数年前,他因与淮安王有怨,就?故意诱/奸了淮安王未过门的?妻子,让淮安王蒙受奇耻大辱,淮安王上告圣人,沈阙也只是象征性的?被罚了点俸禄,王族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贱籍乐姬呢。”
李楹眼神?茫然,细弱雨丝顺着斜风飘落,打湿了她?长如鸦羽的?睫毛,鸦睫挂满微密雨珠,她?眼前如蒙上一层轻纱,雾蒙蒙的?看不清前方光景,她?懵懵的?摇了摇头:“不,阿娘和阿弟会杀了沈阙的?。”
鱼扶危深吸一口气,他苦笑道:“他们是你的?阿娘和阿弟,但他们也是大周的?太后与圣人,历朝历代,没有一个太后,也没有一个皇帝,会为了一个妓女,去杀了皇亲国戚的?。”
李楹张了张口,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她?其实知道,鱼扶危说的?是对的?,阿娘和阿弟,是不会为了盛阿蛮,杀了沈阙的?。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她?心头涌现,除了无力,还有几分绝望,她?在?为盛云廷觉得绝望,更为盛阿蛮觉得绝望,还有,为崔珣觉得绝望。
朱红宫门终于缓缓开?启,浑身上下都被鞭笞到血迹斑斑的?沈阙被肩舆抬着,出了大明宫,他俊美面容上也有数道被鞭打出来的?血痕,看起来甚为可怖,但疼痛若此,他嘴角却始终挂着讥诮笑意,仿佛有一种恶气得出的?快意一般,他蔑视般的?回头望了眼巍峨气势的?大明宫,然后对抬着肩舆的?家仆说道:“走吧,回去办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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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阙出大明宫良久后,崔珣才出来,他脸色是纸一般的?苍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看到了鱼扶危和李楹,但是他却没有像那日晚上一般恼火不快,而只是看了两人一眼,就?木然向前而去。
李楹抿了抿唇,她?追了上去,亦步亦趋跟在?崔珣身后,鱼扶危苦笑了一下,他自嘲的?摇了摇头,然后便?往反方向而去。
斜风细雨,崔珣绯红官服已被雨水浸湿,紧贴在?身上,显得他身形愈发瘦削,李楹默默跟在?他身后,一阵寒风吹过,崔珣忽掩袖剧烈咳嗽起来,李楹脚步快了快,几乎要走到他身旁,但她?又?突然放慢了脚步,还是那般亦步亦趋,安安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崔珣没有回崔府,而是去了东市一家酒坊,酒坊主人认识他,战战兢兢的?给他领到了最?好?的?厢房,又?上了最?好?的?酒,崔珣于是就?抓着酒注,往口中灌着酒。
一壶接一壶的?烈酒都被崔珣灌入口中,他喝的?太急,酒液呛到喉咙中,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李楹本?来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陪着他,但见到此景,也忍不住去拿过他的?酒注:“不要再喝了。”
崔珣原先惨白的?脸色因为酒液倒染上几分酡红,如夕照晚霞般绮丽秾艳,但李楹分明看出了那绮丽秾艳背后,藏着的?无尽悲凉。
崔珣伸手,去向她?索还琉璃酒注,李楹却摇了摇头,将酒注藏在?背后,她?道:“我知道,你想早点喝醉,醉了,就?能忘记阿蛮的?事了,可是,醉了,不是还会醒吗?难道醒来后,一切就?会没有发生?过吗?你为何不想想,若你今日醉死在?这里了,那阿蛮还能依靠谁?”
崔珣听罢,却只是喃喃道:“她?依靠不了我,我也护不住她?,圣人已经下旨,让她?嫁予沈阙为妾,我,无能为力。”
李楹一惊:“哪有这种事情?施暴者未受任何惩罚,反而要将受辱者送给他继续受辱?这是哪门子道理?”
“道理?”崔珣轻笑一声:“这世间,哪有道理二字,有的?只是大局二字,一个乐姬,一个国公,一个孤女,一个将军,一个轻如鸿毛,一个重于泰山,道理?哈哈,道理?”
他说到最?后,已是满腔愤懑,喉咙一阵腥甜,他捂嘴咳嗽,咳到后来,掌心已隐隐有一缕殷红血丝。
李楹唬的?魂飞魄散,她?扔了酒注,抓住崔珣的?手掌:“崔珣,你……”
这个“你”字一开?口,她?就?哽咽难言,豆大泪珠也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崔珣掌心,崔珣怔了一怔,他忽从李楹手中抽出手掌,说了句:“死不了。”
李楹咬着嘴唇,她?抹了把?泪,说道:“沈阙的?话,杀人诛心,他说是因为你,阿蛮才会遭遇这一切,可是,是他禽兽不如,是他欺凌弱女啊,他凭什么?将他的?错误,反推到你的?身上呢?你不要因为他的?话,这样折磨自己。”
崔珣听罢,却惨笑一声:“不,他说的?对,若非因为我,阿蛮根本?不会遇到这种事,是我没有保护好?阿蛮,我愧对云廷,不,不止云廷,我愧对所有人。”他脑海中,又?想起哑仆比划的?那句话:“曹五郎的?母亲,不堪受辱,上吊而死。”
他指节攥的?发白:“六年了,已经六年了,若这六年,我能给他们昭雪,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