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府。午膳。
小秦氏挥退伺候的仆婢,只留向妈妈陪在屋里,此时正殷勤地给顾偃开夹菜:“这羊肉是中午特地为大郎添的,我想着这批羊肉好,便也给老爷留了两块,别人可都没有呢。”
顾偃开神色恹恹:“你吃吧,我没胃口。”
小秦氏半开玩笑地说:“侯爷莫不是心疼钱,不舍得?您就放心吧,这批羊肉是庄子上送来的,自家养的,没有外头的贵,却比外头的好。来,快尝尝!”
顾偃开眉眼略霁,这才夹起来吃了一口,点头:“确实不错。”
小秦氏笑盈盈地:“咱们这个家,进项有限,花销却大,幸好有侯爷一力支撑着,才叫我们能吃上这么好的饭菜。”
顾偃开:“也得有你贤惠持家,光有个我可顶不了。”
向妈妈在一旁嘟囔:“大娘子为着这个家可填进去不少钱……”
小秦氏立马呵止:“有你什么多嘴的地方?滚下去!”
向妈妈委屈巴巴地要滚,顾偃开拦住她,问:“怎么回事?”
小秦氏重新堆起笑:“没什么的,她老糊涂了,胡说八道,你听她乱嚼什么舌根?”又对侧过头去向妈妈骂,“还不快滚?”
“究竟什么事?”顾偃开用眼神示意向妈妈说话。
“我……我……”向妈妈左右为难,干脆跪了下来。
小秦氏向顾偃开恳求:“老爷,这上到皇家大内、下到山野人户,但凡当家理事,哪个不是一筐糊涂账?汴京城里不独我一个,您在朝为官不易,就不必操心家里这些事了吧。”
顾偃开没理她,直勾勾地看向妈妈。
向妈妈冷汗冒不停,最后仿佛熬不住了似的叫道:“不管了,拼的得罪大娘子我也要说。侯爷,我家大娘子为着这个侯府,填进去了不知多少嫁妆,今天又让我去当她陪嫁来的头面,东西还在我房里呢。那东西实在珍贵,我没舍得拿出去,实在是心疼我们家大娘子啊!”
顾偃开惊讶地看向小秦氏:“你为什么要当嫁妆?这家里花销虽大,但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吧?”
小秦氏支支吾吾:“我……我,实在是蠢,也不知怎么的就变成这样。我也觉得不至于啊,可就是花销不过来,除了典当些嫁妆,我……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呀。”说着开始掩面啜泣。
向妈妈:“大娘子愁苦多时,何必再瞒着侯爷?府中库房里原本是还有许多银两可用的,但听说前日里二郎突然回来把那些银两都封箱了。他这是打算把侯府搬空啊!”
顾偃开原本还在心疼小秦氏,一听这话,顿时收敛神色。
小秦氏拿不准顾偃开这是什么意思,接着骂向妈妈:“你胡说些什么?那些银两原本就是白家姐姐留给二郎的,他要拿走也是天经地义。我不过就是典卖些嫁妆,那些东西放着也是落灰,拿去换了钱来不是更好?二郎要多少钱我都是肯给的,我自己再怎么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顾偃开心头一阵烦闷:“是我让老二回来封箱的,等我死后那些银两都会还给老二。”
小秦氏愕然:“老爷长命百岁,这说的什么话?”
“实话。”
小秦氏一时不知怎么回,顿了顿,道:“这样也好,让二郎心里知道家里有多念着他。这样,他也不用再缩在那个小破院子里,能换个好地方住住,再吃些好的。”
她那边一脸欣慰,顾偃开却如罩寒霜:“我说了,得等我死了他才能拿走那些钱。现在只是封箱,没让他拿走。”
小秦氏:“这是为何?”
“给他,是因为本就是他的。封箱,是因为只是他的。放家里,是因为我还没死。我这么说,够明白了吗?”顾偃开面无表情。
“是……”
“虽然没让他拿走,但是东西不许任何人再碰,从今往后这顾府的任何一份开销,都不许沾到白氏的嫁妆。还有,既然家中进项有限,那能省的都尽量节省些,我们祖上是武将出身,黄沙堆里爬出来的,本就没那么多讲究,我虽然没经历过战场厮杀,但也没必要总拿些个酸臭排场。如果还是花销太大,那就再减些人手,或是把偏远的庄子山头卖了,怎么都不至于要你去典卖嫁妆。你一会儿就着手去办,折回的银两去把你的嫁妆赎回来。从此以后,在这个家,不要再提什么嫁妆,我顾偃开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也不会再动女人的嫁妆!”
说完,他扔下筷子,自己走了。
小秦氏呆立半晌,等到听不见顾偃开的脚步声才摔了手里的筷子:“原来是这个老王八羔子在算计我,我还当顾廷烨什么时候胆子大到敢动家里的库银!”
向妈妈:“可老爷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呀?”
小秦氏怒吼:“我怎么知道!”
“姑娘别生气,我们……要不我们偷偷把箱子拿到外面开了,再换几个空的回来,等老爷问起了,就说是二郎偷的。”
小秦氏拍案而起:“偷,偷,偷!偷什么偷?我明明是这侯府的当家人,凭什么做事要遮遮掩掩?!他还说什么典卖下人庄子、不用讲究排场?他家武将出身,难道我东昌侯府也是武将出身?我和我儿子难道也要过得那般窝囊?若是如此,我当初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