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架岛长了几株桃树,黄昏时候桃花无风自落。
雪初五坐在桃花树下抚琴,一袭月白长裙委地,落了许多枯萎桃花。
素手拨琴弦,琴音潺潺如流水。
在鲸架岛除了修行别无他事,抚琴自然也是在修行疲累后消遣。
陆缺和苏寒衣站在桃树旁听琴,苏寒衣用《醉花阴》词牌口占几句词应景,揶揄两名徒弟。
词:
一镇如笼身久困,饮冰期雪尽。肝胆拭青锋,忆十七年,梦问宁河汛。
当时朔北初相认,岂知姻缘近。
心事付瑶琴,落了桃花,又上美人鬓。
……信口胡诌的词,难免平仄不谐,不过揶揄味儿到了,上阙讲陆缺少年经历,下阕说俩徒弟从认识到如今情愫。
雪初五五指骤然停住,脸颊微红道:“写的不好,哪儿有师傅调侃弟子的?”
苏寒衣脸色清冷,“继续弹琴。”
“师傅可别再把美人这词儿往我身上用了,羞愧难当。”
“行。”
陆缺眉头低敛,略显尴尬,这又是琴又是词的,学问好像很深的样子,他哪儿懂得这些?
以前在锁龙镇,宁归没有来得及教陆缺文人风雅。
就是当是凑数吧。
一曲尽时,黄昏光芒铺满了鲸架岛,苏寒衣和雪初五站在落满桃花的疏林间,模样都很美,陆缺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怎么说呢?她们更像世俗坊间幻想的飘渺仙子。
雪初五抱琴起身,走到陆缺跟前,冲陆缺笑了笑,“还愣什么,回去了。”
“师姐弹琴的样子很好看。”
雪初五笑容越发明艳,低眉道:“那是你看顺眼了。”
回到桂月宝舟船舱。
雪初五独自走进第二个房间,让陆缺先陪师傅苏寒衣说会儿话。
陆缺疑惑道:“你干什么?”
“有事。”
说完这两个字,雪初五吱呀关上门。
陆缺不解地揉了揉眉心,转回前面的房间,苏寒衣斜倚在床榻上看书,似乎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师姐独自回房,不让我进去。”
陆缺给苏寒衣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双手捧着放到长榻边的小案上,“师傅喝茶。”
苏寒衣道:“闭嘴会不会?”
这事陆缺熟悉,立即找了张椅子坐下,噤声不言。
黄昏落幕,天色很快入夜。
时间在鲸架岛的海浪声中悄然流逝,把窗外月色打磨的清寂如水。
亥时三刻了。
也不知雪初五独自房间做什么,一时没有开门的意思。
陆缺看了看苏寒衣,容貌倾国倾城的师傅已经翻阅完一本《广亭游记》,换了本钦天监编撰的《吴州地理志》,好像打算读书到半夜。
陆缺有些困乏,可总不能睡在苏寒衣的房间里。
哪怕再不懂礼义,也明白避嫌二字。
他给苏寒衣茶杯又添了杯茶,然后就转身告退,离开桂月宝舟,准备到老蛟龙遗留的洞府凑合一宿。
老蛟龙洞府之前住的是凌咸跟冯幽儿。
两个沦为邪修的半老家伙荒淫无道,没少在洞府练《五阴至势》,卧房的墙壁上都留着许多抓痕,甚至有两个半月形印子。
乌烟瘴气,不忍直视,自然也不适合歇宿。
陆缺去那间曾挖过地皮的炼丹室,取出断夜刀匣当作枕头,身躯一蜷,侧身而睡。
锁龙镇出来的少年从未忘本。
既享受得了雪师姐的温香暖玉,照样也能风餐露宿。
但刚睡下两刻,陆缺就被剧烈涌动的灵气潮汐所惊醒,立马拎起刀匣出门。
此时。
四面八方的灵气都在望桂月宝舟上方聚拢,卷起朦胧夜雾,形成了壮观的气旋。
气旋之中雷光明灭,越往下越浓,接近船舱顶部白色雷光跳动如雨,蔓延了稀碎一层。
“这是?”
陆缺伸手压住额头,瞬间明白过来,这是雪初五在冲击筑基中期。
这半年以来天天在小雷池中沉淀道行,炼气练刀,阅读武道心得类的典籍,闲暇时间比在望月谷时候还少,没顾得上询问雪师姐修行进境如何,只知道有了雷池青砖的加持,一路平步青云。
“她还是先我一步。”
陆缺把断夜刀匣收回咫尺空间,拍了拍手衣衫上的灰土,拍得极为干净,才又走回船舱。
苏寒衣还在翻阅《吴州地理志》,好像一尊玉人。
可是今晚她显然是在关注雪初五冲击筑基中期的情况。
真是好师傅!
相处越久,陆缺就越觉得苏寒衣这师傅当得称职。
他在原来的位置坐下来,一块儿等待雪初五迈入筑基中期。
涌向桂月宝舟的灵气越来越浓,甚至有了粘稠质感,就像是被雾模糊的月光,疾速流向船舱里的第二个房间。
细微雷弧噼啪作响,逐渐连成一串儿。
这种情况持续半个时辰后戛然而止,随后房间陷入宁静。
陆缺扭头看向房门。
没等太久。
雪初五推门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