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月徘徊于斗牛之间。
堪比昭觉寺、柏乡、易水之战的绞肉机正在全力发动!
“嘟——”冲锋的牛角号撕破嘈杂,像一道闪电,掠过所有人的耳畔。侍卫亲军龙捷都、豹子都、万岁军、回鹘人、鞑靼、突厥犹若坐上了电刑椅,呲牙咧嘴嘴里哒哒哒直响,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双手端平马槊,如一辆辆铁浮图扑向那片颤抖的汴军方阵。
“射箭!”李仁美用突厥语大喊。
王帐亲军抄起骑弓,攒出一波蝗虫雨。诸军都纷纷附从,铺天盖地的箭簇划破夜空,几乎让大地长出了一片黑毛。距离尚远,骑弓杀伤力有限,根本没射到人,纯恫吓对方。汴军纹丝不动,反而不住用刀拍打彭牌,用槊杆杵地,高声鼓噪。
大约五百步。李军呈现出一个巨大的锥形阵,排山倒海一般碾压了过来。
“出枪!”李铎一声令下,精挑细选的魁梧肥胖盾手立刻就地坐下,侧身,双脚蹬死在身后不远处挖出的小坑里,向斜后方,用身躯撑住矩形彭牌,准备迎接第一波冲击。一条条黑黝黝的步槊从他们肩上、盾缝之间伸出。或平行地面,直指前方。或倾斜一定角度,刺向天空。
“咚咚咚……!”汴军这边响了挑衅的鼓声。杀材们心跳加速,手爪子腿肚子直哆嗦,眼球则充血泛红,大吼三声“嗬嗬嗬”后,破口大骂。
士气可嘉!已转移到山陂上等待参战的谢彦章放松了些。只要步兵不一哄而散,李军踹上几波破不了阵,俟气力一不足,届时他领两万余骑倾泻而下,以逸击劳,便可破敌。
取胜方略就这么简单。
可惜没来得及给步兵们准备厢车,若依托车营迎战,更好打。另外,没挖堑壕…不过也别奢求那多了。李贼骑卒遍布河北,野外遭遇战在所难免,而且断不会少。难道能回回提前备好车营、工事么?今晚有步兵打配合还指望那多,以后骑军在敌后孤军作战,还打不打?
“呜——”金声响起,打断了谢彦章的思绪。
怎么回事?
他眺望过去,只见李军居然停下了脚步。靠得最近的中部李仁美在步兵大阵前沿一二百步外生生勒马,分布在万岁军、侍卫军、四使则在三百步外驻足。
谢彦章眉头一皱,搞什么鬼啊,严阵以待的步兵也摸不着头脑:我裤子都脱了,你咋突然不冲了?
“大汗,臣看贼人军容森严,非软柿子可捏,不能硬冲。”忽索月扭头对李仁美说道:“不若先在外围袭扰、惊吓之,消耗他们的体力。贼人皆披铁甲,能站多久?不到个半时辰,就要腰酸背痛脚发麻。那时候再选人马具甲的重骑当面践踏,则胜券在握。”
李仁美不语。眯眼观察了一会,拨马寻向赵服、南宫道愿、武熊等人,问道:“贼势正盛,如之奈何?”
胡人,也分种类。除了穷得发昏不得不轻贱性命的党项,回鹘、契丹、吐蕃这些具有文明程度的其实都挺精明。行事讲技巧,注重方法。
“什么奈何?干就是了!”武熊瞪了他一眼,厌恶道:“万把汴贼就把尔辈吓到了?换做朱温领十万虎狼当前,岂不是望风而靡?我四万骑,只要轮流进薄,任汴人铜头铁脑也挡不住。”
忽索月心平气和地代李仁美答道:“贼皆披铁甲,举槊与陌刀,重负之下,气力不可久。只需反复拉扯,以泄其气,我军即立于不败之地。以我之众,攻彼寡,强冲大概也能赢。但人、马死伤过重则必然。此番大战,我军的长处就是骑军。坐骑无所谓,朝廷不缺马,而骑士贵重,不是田里一年发两茬的麦苗。能少伤亡一個,则尽量少伤亡一个。”
“打仗就会死人。”忽索月显然不能说服武熊,矢口驳道:只要能破敌,多死几个又有何妨。武夫在军中,唯一的正事就是排队等死,杀或被杀都是命。既从军,就得有这准备。怕死为啥当兵?”
众人无语,看向统帅赵服。
“南宫兄?”
“避其锋芒,击其虚弱,正合兵法。”南宫道愿轻轻道。成德也有大规模骑兵,多次与河东交战,他参与过指挥,经验足够。
“好。”赵服点点头。随后,他们七嘴八舌群策群力了一番,掀起茫茫烟尘,阵型调整成半包围结构的弧形。龙捷、虎捷、豹子、风云等都与部分回鹘具装一共万余肉搏“坦克”集结居中,其他杂骑在两边。以纵队排列。这样,就可以随机单抽一纵或从某一边到某一边轮流。
“俺先上!”武熊急不可耐,嚷嚷道:“武某不才,请为招讨使掂量掂量贼人的斤两!”
“讨贼第一阵,许胜不许败;仆请行。”南宫道愿拱手道。
狗入的…武熊暗骂两句,觉得他胜算不高,看不起人?还是欺负他在宫里没人?呸,河北狗,非人哉。不过气归气,却不敢发作。这厮的妹妹宠颜,那可太顺遂了,简直就是卫子夫啊。
“南宫兄总管蕃军司,此时涉险,为时尚早。”赵服拒绝了他,扫视诸将,问道:“还有谁?”
“某!”汉军总管崔伽护、蕃军教练使司马勘武、蕃军都虞侯卢旭、龙捷都将慕容聪、刚结束服丧返回军中的刘仙缘、豹子都将耶律崇德、枭、张季德、赵恩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