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昭季家。
徐步走出的少年侧身后望,随着府门“嘭”地一合,他知晓,间隙已生,这家回不去了。
提着包袱的手指紧了紧,白衣胜雪步履生风,一寸寸拉开同这府邸的距离。
他走远了,顶着初春料峭的寒意,不知去往何方。
少年名为季景深,是季家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四位兄长,其中要属大哥季长政最为出色。
季家的祖先因先登之功做了大官,从此季家好运不断,一路高歌猛进,人才辈出,每一代皆是朝中猛将。
季家的孩子自幼习武,被灌输的思想便是入朝为官,为国立功。
大哥是,二哥是,三哥四哥也是,但季景深不想做。
他承认,他不是个好孩子,他嫉妒大哥。
大哥天赋高,本领强,往那一站,所有人黯然失色。
相比之下旁人不会再去看他们几个兄弟。
季景深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大抵是魔怔了,他一直拧着劲,想要把大哥比下去。
但又无比厌恶习武,不想碰大哥碰过的东西,所以他选择学医,在另一专业做到极致。
家里人强烈反对,季家历代都是猛将,怎得就你要放下武器?
越反对,他的逆反心就越强。
当时年少,应激,好胜心强,容量小,对才能、名誉、地位或境遇比自己好的人心怀不满,他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这次离开,不止是争吵闹翻脸的原因,还有一样,他执拗的同时又隐秘的感到了一丝羞愧。
别人大义当前,怎得自己就如此上不了台面?
他离家了,一言不发,一副清隽斯文的外表,实则内里,他深知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人。
很小的少年,忍着一股狠劲,跋山涉水,四处寻医学本领。
一时冲动的毛头小子罢了,多数人不愿教他,甚至故意为难他。
他在肆虐的暴雪中等过,在滂沱的大雨中跪过。
有位医师说要岩黄连,生长在岩石峭壁,当时雨天泥泞湿滑,他是拿命去赌,去将东西摘了来。
新药研制,不知效果,这孩子竟主动站出来试药。
医师神色凝重,问他:“你要想好,这药效可烈得很,弄不好你会没命。”
他那股固执劲又分外坦荡,眼神阴翳:“既然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试药,那么这个人又为什么不能是我?”
医师终是动容,许诺他若是活了下来,便将毕生本领传给他。
试药了。
当时要掉他大半条命。
季景深高烧不断,又冷的如坠冰窟,他躺在病床一月有余,浑身脱水,骨瘦嶙峋。
视线朦胧,听力衰退,医师摇头,悲沉一叹:“不行了……”
正是他濒死之际,遇见了菩然。
床榻之上,他虚弱地半睁眼睛,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好似有人撑伞飘在上空。
那人在念叨什么,消了音,他听不见一丝声响。
少女嘟囔:“小四你怎么这么惨。”
“未来你活得好好的,这会儿不该死啊。”
“怎么一副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的样子。”
“帮你一下吧,反正灵核规则会调控一切。”
少女一抖伞,无数金蝶从中飞出,蹁跹振翅融入他的体内。
就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他的情况慢慢好转,痊愈那天,医师后背的衣料被冷汗浸湿,嘴里喃喃着:“神迹……”
医师说,能活下来完全是他命大。
新药到底是自己异想天开了,研学之路漫长,他苦叹一声:“哎,孩子,我这辈子只能到此为止了,自今日起我便将毕生本领悉数传于你,望你能寻到更多救人的法子。”
少年跪地沉沉一叩首。
待药师离开,他孱弱地咳嗽两声,晃悠起身,抬眼便瞧见飘在半空的少女。
菩然挥手:“嗨~”
季景深:“……”
“你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不仅没死成,还把我带回来了。”
“这真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菩然撑伞飘到他面前,抬指戳戳他的胸膛:“好歹是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报答我一下?”
季景深有些搞不清状况了,眼前的少女脚不沾地,身体透明,倒真像女鬼。
他强忍住对未知事物的紧张,面上平淡:“你要我怎么报答?”
“做好吃的!”
“?”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追问:“什么?”
“就是给我做顿饭!”
小少年目露狐疑,将她上上下下来回打量。
你自己就像烟雾没个实体,怎么可能会进食?
难道是用吸的?
像话本里的女妖精吸食阳气一般?
他的脑袋晕乎乎,手心渗出一层冷汗:“好……”
总之,先稳住这个诡异的存在再说。
从季府出来时他带了不少钱财,现在还不缺钱花。
去街上买了食材,向医师借了厨房,便笨手笨脚地做起饭来。
菩然坐在椅子上看他切菜,错愕:“……哥们你还没出新手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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